一醉紅塵的那個煙霞姑娘,你這幾日還去瞧她麼?”
日頭已西,窗外的雲彩漸漸染了霞色。屋內靜靜的,杜修雙眼獵奇地瞧著那視窗霞色下的二人。他二人說話的姿勢倒也奇怪,一人端坐著,一人靜立著。
我閒閒將扇子掏出來,扇了兩扇後,饒有興味地去摸桌上的糕餅來吃。一隻手涼涼溫溫地將我攔了攔。
穆臨簡目色清淺,笑意輕靈,桌上七八個碟子滿滿是糕餅,他卻眼尖地挑出一個我最愛的鳳梨酥遞與我。我口水一咽,得了個便宜,便賣乖地衝他笑笑。他則笑著又去端他的茶水來喝。
莫子謙目光微閃,片刻他看著窗外,忽道:“不曾、不曾去了……”停了一下,他吞口唾沫又添了句:“我是說,這幾日,我也不去了……”
史雲鶩一身粉色衣衫,如春日桃,又如夏日蓮。她愣神地瞧著莫子謙,忽而在桌前坐下,低眉喃喃念道:“因我常常去煙柳子巷尋我大哥和爺爺,那個一醉紅塵,我也常去的。我覺得……不是很好玩。”
莫子謙又是一愣,也垂眸去盯他那盞茶水:“確實……不是很好玩。”
此言一出,我搖扇的動作,隨著杜修的一聲好奇地“咦?”停了下來。不知何時,本來還明淨的天,此刻霞色盡染,一團團粉一團團金,十分喜人。這般耀彩落在史雲鶩那花一般的臉上,比起煙柳子巷的花姑娘,強了不知多少倍。
我素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得了莫子謙二十把上品摺扇,外加一塊美玉墜子,我少不得要為他出些力。待杜修噝噝抽了兩口氣,開口正欲調侃,我抬起摺扇敲敲他的肩,慢騰騰指了指他面前的茶水。
杜修雙目放光地轉頭來看我,那眼神中寫得言語真真一目瞭然——莫子謙栽啦!
我會意地點點頭,又挑起摺扇指了指杜修手裡的茶水。
杜修十分沮喪,端起茶水來喝,不言語了。與此同時,莫子謙朝我拋了個感激的眼神。我挑眉衝他眨眨眼。他咳了一聲,去瞧窗外日暮黃昏。
黃昏為那把七絃琴也想上一層金邊。莫子謙望了一會兒,忽道:“說起撫琴,沈可兒也是會一些的。史……小姐,你若是想聽,可讓沈可兒撫一曲。”
我還未作反應,卻瞧見穆臨簡慢慢放下手裡茶盞,轉過頭來看著我,淡笑:“原來侍郎也會撫琴。”
我衝他嘿嘿一笑:“琴技甚拙,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莫子謙道:“七絃琴撫得最好的,當屬沈可兒的妹妹沈眉。不過這些年,沈可兒的琴藝倒也頗厲害了。”
史雲鶩聞言,亦是點頭附和:“大皇妃的琴藝,我也聽過一次,是五年前她與大皇子大婚的時候。我便是見了她撫琴之姿,覺著驚為天人,此後便動了學七絃琴的心思。”
我將將拋了個桂花糕在嘴裡嚼得正歡,便被“驚為天人”四字噎住。嗆了半晌,倒是穆臨簡遞來茶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會兒,忽道:“家鄉有個調子,用七絃琴撫起來,格外好聽。不知侍郎可否撫給穆某聽?”
我一愣,忽聽得史雲鶩道:“那曲子空曠幽轉,歡喜又纏綿,是臨簡哥哥的髮妻生前常撫的曲子。”說著,她又訕訕撓了撓後腦勺,“我琴技不好,聽了多次也不能撫出來。”
我心中猛地一沉。昨日在山頭,聽穆臨簡言及他曾經瞧上的姑娘,後來喝桂花釀酒力上頭,便忘了問他與那姑娘的後續。聽史雲鶩這般說法,那姑娘莫不是早已亡去了。我愣愣地抬起頭:“你髮妻她……”
穆臨簡的目光卻落在窗外,須臾,他迴轉過頭來,眉目間似有萬水千山:“西苑外有一片柳樹林子。初夏柳樹絲絛已長,綠意沁人,侍郎在那裡為臨簡撫曲一首……可好?”
“可好”兩字,他念得很輕,彷彿乘著風聲入耳。
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