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著我衣服要我看那奇裝異服的行人,竟吃吃笑起來。
到了仲月竟還溫暖極了,街上甚至有小姑娘從我們馬邊擠過,頭上頂著花籃到處賣花。我隨手撈了一隻菊花,扔了幾個銅板給那小姑娘。柳鈺紅著臉看我:“你要給我戴上麼?”
“誰說要給你戴上了,不覺得這黃澄澄的菊花很適合我麼?”我挑挑眉毛,把那菊花掐了根兒別在自己耳後。
“你現在穿著男裝呢,帶著菊花成什麼樣子!”柳鈺笑嘻嘻的就要來搶,我卻不依,故意往後一仰:“別搶老子的菊花!”
“把菊花給我啦——”
“不要,我要扞衛我的菊花!”
唉,不得不說,看著柳鈺這樣的無知少婦興奮地喊著菊花,我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只有自己知道的猥瑣和爽。
沒過一會兒,已經走到了東城區,柳鈺輕輕哼著歌,我聽起來彷彿是蘇州話,隱隱聽著只懂了長洲苑綠,吹盡薄脂粉幾句,調子卻是美得很。軟糯柔美的聲音,彷彿是遠遠湖面上傳來的歌聲一般,帶著這蘇州城的濛濛水汽。柳鈺回頭笑道:“當初唱這首歌的時候年紀還小,講的是多年不見故友重見,我那時候最喜歡‘寒山隔遠中,野雪不留蹤’這兩句,當時年紀輕,嘗不出味道來。如今再唱來,味道又不一樣了。”
這種文藝的話題我總是接不上來,柳鈺卻繼續說道:“如今最愛的卻是‘秉燭聊番陳年事,在別覆手二三言’兩句……看著最樸實,說來卻覺得若是再見兩三句又怎麼夠說,兩三句又該怎麼說。”
我自覺閉嘴,這時候開口只會暴露我文化水平的低下。
“你說我要見他,第一句該怎麼開口啊。若是他扶著新娶妻子來見我,我豈不是……”柳鈺又開始糾結了。少婦情節總是詩啊。
“有什麼能說的,大聲說哈嘍,問他吃了沒。”我撇撇嘴,碰了碰耳邊的菊花瓣說道。很快就到了陳府門口,柳鈺下了馬,理了理裙襬,我才注意到她今兒特意穿了水紅的齊胸襦裙,配著杏色短衣和水青外褂,利落又明豔,卻又獨獨挽了個婦人頭。我不太明白她這樣一身打扮,到底是為了扞衛什麼。
門口的侍衛一臉不情願的進去通報,說是表字溪硯的遠親表妹求見,不一會兒我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甚至可以算的上是雞飛狗跳,一個藍衣束髮年輕男子跑出門來,連左腳上的鞋子都沒穿好,狼狽又不可置信的看著柳鈺。
我騎在馬上,不知道背對著我柳鈺到底展露了一個怎樣的表情。但我卻看清了那男子的面容,瘦削身材修長,與關守呈那樣的武生身材完全不同。他看著柳鈺,竟急紅了眼:“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竟會到蘇州來找我!若不是什麼大事逼得你無路可走,你又怎麼會……孤零零的回來了。”
“暉留……”柳鈺低聲道:“沒什麼擔憂的,只是關家倒了,訊息或許還沒放出來。我是自己逃出來的。”
那陳大公子束於禮數,並未上前去怎樣安慰柳鈺,身邊的手攥了又鬆開,最後只說道:“沒關係的,你來蘇州是個正確的選擇,我至少還能護住你,你……且住下吧。不必擔心,就算是皇家人,到了蘇杭這邊,也未必敢想要直接帶走你。”
陳大公子什麼事情原委也沒問,就攬了下來。他既沒說一路受苦這種話,也注意到了柳鈺的婦人髮型,而控制著自己沒有上去攬住她。
我卻心裡想著,倒是個沉穩又知禮隱忍的好男人。
“不必擔心,我現在就去準備房間,快先進來,那些細節的事以後再說——”很快一些丫鬟小廝也出了門偎在他後頭。陳公子幾乎要伸出手去牽柳鈺,最後還是放下手來:“關將軍呢……?”
“事變中以叛賊之名被捉,他提前自殺了。”柳鈺說道,但我們都心知肚明,真正的關守呈還不知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