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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天改命。沉香子苦笑,他是易容師,替數不清的人改換過容顏,可他獨獨不信,真的能夠修改了宿命。誠然,上天會受到一時的欺瞞,但過不了多久,會有更嚴厲的命運在不遠處等待。
他知道改變不了。曾經,他看出側側孃親命不久矣,殫精竭慮想救她一命。然而為她換上了年輕的容顏又怎樣?依舊撒手西去,黃葉飄零。他恨隻手不能迴天,更恨他知得太多,眼睜睜看她一點點油盡燈枯。
沉香子望著紫顏。他就如孤清的一隻飛鸞,由天上飄然而至,他不明白人間有多少苦難。就由得他親去經歷罷!傳盡這一身的本事,譬如為他多添一對翅膀,看他能飛向怎樣的高處。
一聲尖銳的長嘯打破了沉香子的憂思。紫顏和側側停下了裝扮,聽到嘯聲越來越響,直如十七八人合奏琴瑟,要把山谷震盪。
“來了!”沉香子面容一肅,身子微微一顫。他沒想到對方來得如此之急,不給他任何喘息之機。他不該回來,既以易容冠絕天下,就該在谷外以易容逃避災禍。心頭電光石火間掠過一個不祥的念頭,為什麼要回來?難道他是想死在這個地方?
嘯聲如隱隱陰雷自遠處衝擊草屋,一波響過一波的聲音令三人鼓膜震動,心神搖簇。
伴隨了嘯聲在林間穿梭的是一個身材肥碩的圓臉胖子,一身睢藍湖縐涼衣迎風飄展,鼓脹得如一面獵獵作響的酒幌。他個子雖矮,腳下奔得飛快,一步跨過近一丈之遙,整個人騰雲駕霧地自遠而近,眼看就要到達沉香子的居處。
沉香子扯出一個苦笑。他曾費了十年心血為這個家易容,如今不得不用到那一張假面。而他苦心營造的平靜日子,終於到了盡頭。
《魅生·鳳鳴卷》4(1)
惑人音色,瞬息幻化,是如何修煉得來?
聽,這天籟般婉轉之聲,將萬千色相輝映得淋漓盡致。
“來不及布陷阱了!側兒,你和紫顏一起去,看能不能推動門前的石磨。”說完這句話,沉香子無力地躺在床上,暗恨自己連起床走路的勁力都不復存。
草屋前有個巨大的石磨,直徑比側側伸開兩臂更長,從未磨過東西,野草一溜兒繁茂地生長。側側捲起袖子用力一推,石磨紋絲不動,紫顏袖手旁觀,看她或彎腰或挺胸,使盡千般氣力。
不動如山。石磨就像長在土裡的參天大樹,不耐蚍蜉相撼。沉香子嘆息的聲音自屋內傳來:“果然不成麼?”側側心急火燎,知道這是成敗的關鍵,可紫顏也派不上用場,一時心下沒了法子,難過得直想哭。
這時,紫顏從屋後牽來他那兩匹白馬,拴好了韁繩,輕一揚鞭。大石磨如被雲朵托住,登即喀喀地轉動起來,雜草盡數低頭,被無情地碾作了塵泥。側側揉了揉眼睛,紫顏猛一拉她的手,疾退回屋內。
山崩地裂。側側前腳剛奔進屋,立即眼睜睜看到他們所在的地面凹陷下去,如一座陸沉的小島直直墜向無底深淵。屋子裡所有的器物酒醉般搖晃,屋外的兩匹駿馬萬分驚恐,焦急地向天嘶鳴,奮疾揚蹄試圖逃離開陷落的土地。但它們下墜得太快,大地驟然張開貪婪的嘴,一眨眼就乾淨地吞食了它們。
側側只覺頭頂一黑,於不知覺中鬆開了紫顏的手,然後渾身一震,膝蓋痠軟跌坐下來。腿側隱隱吃痛,手剛想撐地又被什麼鈍物刺中,弄疼了手心。她聽不見爹爹和紫顏的聲音,只有兩匹駿馬瘋了般地不住狂叫,蹄踏聲近在咫尺,彷彿下一腳就要踩在她身上。
側側忍不住驚惶地尖叫:“爹!”紫顏安然擦亮了火石,朦朧微弱的一團光芒及時安撫了她的慌張。她漸漸鎮定下來,顫巍巍地向紫顏爬過去,是失去氣力還是沒了勇氣,她分不清,只想儘快地靠近紫顏和那團光亮,這是眼前唯一能讓她安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