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康策不說話,也不抬頭看賀林平,只拿著饅頭往自己嘴裡塞,末了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出此下策。”
“好。”賀林平說完,便也就著鹹菜一口一口吃起饅頭。
徐康策幾口吃完,站起身,隨意擦擦手,輕笑一聲,對賀林平說:“我還以為你要阻我。”
賀林平掰下一半饅頭遞給徐康策,說:“你想做便去做吧。”我自有我的打算,賀林平心中還有半句未說。
徐康策接過賀林平遞給自己的饅頭,也未客套,三兩口吞下,吩咐賀林平說:“你就在大營待著,別去旁的地方。”
“好。”賀林平又是爽快答應。
見賀林平答應的如此乾脆,徐康策心中反而嘀咕,補了一句:“答應我了就要做到。”
“我答應你的何時沒有做到?”賀林平反問,輕輕笑了,“你儘管放心殺敵,我斷不會去戰場的。”
徐康策微微屈膝,與賀林平直視,說:“若是我有個萬一……”話未說完,賀林平便雙手捂住了徐康策的嘴,賀林平手裡吃了一半的饅頭滴溜溜滾了個老遠。
“不許說。”賀林平聲音像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一般,尖利而急促,“我在這兒等你,你必須得回來!”
“我只是說若是……”徐康策的聲音被賀林平捂在手中,沉悶的很,震著賀林平的手,也顫動了賀林平的心。
“沒有這個若是!”賀林平又出聲打斷,他別開了臉,不再與徐康策對視,“你去整軍,速去速回。”
徐康策見賀林平表情很是不忍,心下也有些感傷,不過,既然已然為軍人,生死便已是身外之物了,他直起身,抬手撫上賀林平的頭頂,髮絲很柔軟,讓人捨不得鬆開手。
“好了,我走了。”徐康策終還是抽了手,毅然離開營帳。
賀林平坐在那處,盯著滾到遠處的沾滿灰塵的饅頭,眼神愈發堅定。
喚出暗羽衛小星,賀林平吩咐說:“你跟著徐康策,若他帶一百人小隊往此處向南三十里的那個小山坳處去了,給我訊號,然後你設法擒住他,將他帶離了戰場,尋個安全所在,候我來。”
暗羽衛領命便走,賀林平仍是獨坐,心中想著,徐康策,即便你想為天下人而死,也得為我活著!
帳外將士齊聲高喝,應是徐康策在鼓舞士氣,賀林平走到門邊,側耳聽著,徐康策的聲音已經被淹沒在將士的呼喊聲中。
掀起帳簾一角,賀林平遠遠瞅著高立將臺上的那個人,雄姿英發,舉手投足間都是颯爽之風,那人嘴唇微動,一句話就引來將士高聲應和,一個手勢,似乎就點燃了將士的滿腔戰火,這樣的人,恐怕生來就應該站在高處,生來就註定要被人崇敬。
賀林平坐回營帳中,不消片刻,就聽見大軍出營的馬蹄聲。
賀林平一直等著,等到金烏西垂,大軍也未還營,暗羽衛也未給他任何訊號。
直到入夜,忽聽得暗羽衛的訊號聲,賀林平大嘆一聲,這人終究還是用了這個法子。賀林平同暗羽衛大星一起,便往訊號處趕。
“去尋你主人!”賀林平翻身上馬,一甩馬韁,那驚帆似乎也覺察出了賀林平眼中的焦急,邁開蹄子就奔,直直把暗羽衛甩了幾個身位。
越近戰場,濃厚的血腥味便越是沉重。
行至一片闊地,橫陳無數屍體,隱約還有重傷之人哎哎的喚痛之聲。斷戟豎插,旗帆破碎,夜幕之下,此處真如人間煉獄。
賀林平來不及多看,也不敢多看,只順著錯亂的馬蹄印往山坳處去,可這山坳岔路眾多,賀林平也不知何處去尋徐康策,只得勒停了馬仔細檢視。
忽聽得一聲輕喚,“賀林平”,微弱得像是一陣風聲,賀林平卻是聽得清清楚楚,忙向樹叢後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