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那個白俄女軍火商……她知道的確實太多……即使行動勝利完成之後,她也知道得太多。”
她沒能掩飾住,她完全聽得懂這暗示。她心裡一緊,而她的眼睛一定睜得很大。
……當同志遭受不幸,要決定是否搭救他的問題時,革命者不應該考慮什麼私人感情,而只應該考慮革命事業的利益。因此,他一方面應該估計這位同志所能帶來的好處,另一方面也應該估計由於搭救這位同志需要損失多少革命力量,權衡輕重再行決定……在擬定處決名單和確定次序時,決不應該以一個人的個人惡行,甚至不應該以他在人民中所激起的公憤為標準……應該以處死某一個人能夠給革命事業帶來的好處的大小為標準。所以,首先應該消滅對革命組織特別有害的人……
再一次,那些以前她曾反覆背誦過的句子在她頭腦中浮現,如同無聲電影的一幕,如同以黑體字方式顯現的旁白。她覺得一陣耳鳴,像是從淹沒她頭頂的水中傳來的說話聲:“……處決她?”是樸在說話。
……婦女,應該分為三種:一種是內心空虛、思想愚鈍、麻木不仁的人,她們可以可以像第三類和第四類男子一樣加以利用;另一種是熱情、忠誠、能幹的人,但不是我們的人,因為她們還沒有鍛鍊到具有真正的、毫無空話的、實際的革命認識的程度。他們可以像第五類男人一樣加以使用;最後一種婦女是完全是我們的人,即完全親信者、完全接受了我們綱領的人。我們應該把他們看做是我們的無價之寶,我們沒有她們的幫助是不行的……
那些句子還在頑固地浮現,一行接著一行。這是組織的綱領,這是老顧親手撰寫的檔案,這是參加群力社的所有同志必須背誦、必須牢記心頭的誓言。
“我們找不到她……”她聽到樸在說話。
“你把這張支票交給小薛。這是一筆鉅款,他一定想要馬上交到她手裡。你開車送他……”她的耳朵裡嗡嗡直響:“……無論他去哪裡,你必須堅持用車送他。從今晚開始,你要讓人始終看著他,寸步不離,一直到行動結束。”
她突然說起話來,她以前從未在這樣的時刻發表個人意見:“但當著他的面——要是當著小薛的面處決她,一定會嚇到他的。那是他的朋友,他從前的……情人。”她在從前這裡停頓片刻。
“……會嚇到他的,”她幾乎是在喃喃自語:“他一直都願意幫助我們。你無法對他解釋……”
“他還要什麼?他會被嚇到的,可除此之外他還能怎樣?他早已在幫我們做事。他只能繼續做下去。他還要什麼?他有你。現在,他還有這筆錢——這筆鉅款。我們會向他解釋的,你也有理由向他作出解釋。也許你自己就是一個很好的理由……”老顧順著自己的思路往下說,好像全是因為某種跟他無關的邏輯,跟他無關的事實,而不是他自己在這樣想。
昨天晚上,老顧一直沒有離開公寓。他躲在小屋裡抽菸,冥思苦想。她進去給他送茶,滿腦子想要再次提出不同意見。但她看到老顧坐在臺燈光圈外的陰影裡,看到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她沒敢說出口。樸已帶著指令離開,齒輪已開始轉動,沒有人能夠阻止它繼續轉下去。
她睡不著。她不認識那個白俄女人,她甚至想不起來她的長相。她只看到過一張照片,面孔有些變形,角度不對。煙霧和鼻線呈七十度夾角,眼睛在向右側瞟過來。她認為這是在看著照相機。她還認為照片上的人是躺在床上,因為煙霧總是垂直向上的。特蕾莎對她完全是個陌生人,名字是小薛告訴她的。她甚至在自己心裡也不想叫出這個名字,她又有什麼理由要用這種親切的方式來叫喚這個女人呢?
這個女人是以一種古怪的方式進入她的認識領域的,透過她自己的一條短褲,透過一某種肉慾的殘餘物,它一度給她一種骯髒的形象,一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