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團圓。京戲《武家坡》裡,薛平貴一走十八年,就算最初是被逼無奈吧,後來怎麼一味躲在溫柔富貴鄉里不回來?不回來也罷了,十八年後偶爾心動還鄉,妻子已經不認識他了,他還假裝問路試她的心,看看她在寒窖裡是否一直堅守貞節。後來王寶釧鳳冠霞帔出場,鑼鼓輕敲慢打,一派喜氣洋洋的風光,於是她滿足了,觀眾也滿足了,收拾完了好散場。
識英雄的女子們,不過是買了支最終升值了的股票。其實,這還不見得比她們的投入更多,——若非當初是舍了尊榮富貴相從的,頂多算一對貧賤夫妻罷了,還稱不上“慧眼”。以人生七十年計,捨去最初的懵懂和老年的痴呆,剩下的好光陰也就那麼三四十年,相府的千金王寶釧拿十八年手足胼胝的酸苦,換了件有名無實的鳳襖,她值嗎?舞臺上的戲劇刪繁就簡,只留下個若盡甘來的框架,具體到一個女人,她難道就沒有別的選擇?
“嫁給有錢人。”對,如果你有這個機緣條件,這是一條終南捷徑。亦舒點化女人的名言是:要很多很多的愛,沒有,就要很多很多的錢。
只是石頭記的精魂卻是別有天地的,不能一概以柴米油鹽的常理論。當年蘇東坡有妾名朝雲,蘇門四學士之秦觀稱她“美如春園,目似晨曦”,外形最與大觀園中的女兒相似。她從十二歲的小丫鬟至死陪伴蘇東坡,是他的精神知己,蘇稱之為“天女維摩”,取其一塵不染之意。當年曹雪芹身邊,可有這樣一個女子,瞭解他,敬慕他,在雪夜幫他抖開破氈?
朝雲評“不將俗物礙天真”的蘇東坡為“一肚子的不合時宜”,“不合時宜”的,也是紅樓內外這群亦正亦邪、聰明乖僻的人。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劉姥姥,調動起大家的情緒來
每看一遍劉姥姥的故事,我總想起那句“人生憂患識字始”的老話,什麼事兒想得複雜了,瞻前顧後,就會違背了安身立命的自然之道,反不如一個鄉下老太太見事通達。讀書人若不通,詩書簡直就是人生的累贅。
有個故事這麼說:
三個旅行者同時住進了一個旅店。早上出門的時候,一個旅行者帶了一把傘,另一個旅行者拿了一根柺杖,第三個旅行者什麼也沒有拿。晚上歸來的時候,拿傘的旅行者淋得渾身是水,拿柺杖的旅行者跌得滿身是傷,而第三個旅行者卻安然無恙。於是前兩個旅行者很納悶,問第三個旅行者:“你怎麼會沒事呢?”
第三個旅行說:“當大雨來時,我沒有傘,我躲著雨走;當路不好時,我沒有柺杖,就小心地走,所以我沒有淋溼也沒有摔傷。”
第三個旅行者才是真正的旅行者,他的旅行把自己放在最低處,平安躲過了泥濘風雨。而前兩個有所依仗的人,反吃虧在放不下的架子上。
說到底,還是劉姥姥的一句話:守多在的碗兒吃多大的飯兒。
看她老人家初進榮國府時的那番話說得多通達:“還是舍著我這付老臉去碰一碰。果然有些好處,大家都有益;便是沒有銀子,我也到公府侯門,見一見世面,也不枉我一生。”文人學者們評劉姥姥,有說她深藏不露,不卑不亢的,笑話,一個鄉間老嫗,哪來得那麼多思想包袱?本就沒揹著,也無謂放下。前一陣兒有地方臺重播《紅樓夢》,傍晚,鄰居老大媽來送本居委的綠化通知,一眼瞥見電視上的劉姥姥,她說:“嗬,這老太太又出來了,這回還得拿家不少東西去。”我趕緊抓住機會請教:“您看,這劉姥姥光陪人家樂了。”老大媽說:“樂?他樂他的,劉姥姥樂劉姥姥的。”臨出門又扔了一句:“就說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