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些塵世情種們是全方位的吸引。應運而生的仁者,如堯舜禹湯、周公孔子是以天下為己任的,是萬世的方正表率;應劫而生的大惡,共工、王莽、秦檜之輩卻已在權謀徵殺中耗盡了心思,顧不上那些勞而無功的異樣情調了。剩下的,芸芸眾生之外,另有一種同氣而生的聰靈邪謬的男女,相互扶持、戀慕,默默地分派好了角色,合力演出一部綠濃紅豔的戲來。
賈寶玉看北靜郡王水溶,頭上戴著潔白簪纓王帽,穿著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繫著碧玉帶,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水溶看寶玉,帶著束髮銀冠,勒雙龍出海抹額,穿著白蟒箭袖,圍著攢珠銀帶,面若春花,目如點漆。
這一天是兩人初見,都一身素白的裝束,面目依稀彷彿。
“吹笛到天明”是小城一個酒吧的名字,老闆三十歲左右,男,未婚,姓名不詳,大家都叫他吹笛。吹笛是學平面設計的,在家裡幹活,酒吧就是他家的老房子改的,玩票性質。
酒吧裡的常客三教九流都有,年齡也參差不齊,但是他們有個共同特點,都是面容秀麗且衣履風流的。其間,當然也常有些粗糙的市井人物闖進去,但冷冷清清的不開心、不得意,下次也就算了。朋友們勸吹笛,這也不是生意之道,吹笛說他也不需要賺很多的錢;再勸他,沒聽過“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嗎?他清清楚楚地解釋:“我不討厭好人,不討厭壞人,只討厭言語無味面目可憎的人,我既躲在家裡不上班,難道還避不開他們?”
他們這一群人,不戀愛,也不是同志,只照鏡子似的相互看著高興罷了。
少年時念《江南李龜年》,以為他們不過是一處BB之後,又在另一個地方相見了。如今細察,才知道他們不見已幾十年了,中間又經了安史之亂等家國變遷,暮年相逢,大有不勝今昔之感。李龜年妙制渭川曲,少時大受君王貴族們榮寵,老大流落江湖,是一朝興衰的見證。紅樓夢了之時,若有人遇到蔣玉函,也可送他一首詩:
北靜王宅尋常見,賈二筵畔幾度聞。
武陵桃紅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除“落花”二字似乎喻示著襲人的不吉外,別的還可將就。 電子書 分享網站
私奔的基本條件
卓文君,西漢臨邛人,卓王孫之女,喪夫後在孃家寡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聽司馬相如彈《鳳求凰》之曲,心生愛慕,夜半時找到他寄居的旅店裡,兩人一起私奔到司馬的老家成都。
的確是有真性情的女子啊!說愛一個人就愛一個人,也不打聽打聽他的身家背景什麼的。“家徒四壁”四字最初就是專指司馬相如說的,他家裡除了四堵牆之外一無所有,吃什麼喝什麼呢?沒辦法只好開了個小酒店,卓文君當壚賣酒。
還有一個姓張的女子,是隋末大司空楊素的家伎,李靖進見時,她正執紅拂站在楊素身後,於是紅拂便成了她的名字。她一眼就愛上了這個叫李靖的人,深夜私逃來找他,從此二人流落江湖。
後來,司馬相如和李靖都發達了,這兩個女子於是成了慧眼識人的典範。林黛玉為前代幾個有才色的女子吟詩,寫紅拂的是:長韌雄談態自殊,美人巨眼識窮途。尸居餘氣楊公幕,豈得羈縻女丈夫。此言大有豪放氣,完全不同於平日“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的自傷自憐。
但是林妹妹畢竟是走不出大觀園的,“富貴閒人”賈寶玉自己也撐不起另一方天空。私奔的女子,必須要有無限的彈性來承受世道滄桑,哪能光由著那寧折不彎的性子。司馬相如成名後,一下子就飄飄然起來,不免有了富易妻的念頭。文君做《白頭吟》,血淚真情啊,才稍稍挽回了他的心——但難保以後他仍有此念。
我們一向是愛把悲劇當喜劇來看的,只注重結尾時那花團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