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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議事時,黃小老虎坐在帳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他在笑什麼?我想問,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更漸漸地深了,不知哪裡,貓頭鷹咻咻地叫了兩三聲。
“咚!”
炮聲,地動山搖,營裡營外,登時火光沖天,營中男女婦孺,哭聲喊聲,亂作一團。
那一日的天京,也是這樣的炮聲,也是這樣的火光,也是這樣的哭喊罷……
一隻手從背後突地扯住我的衣袖:“清妖劫營,陛下快走!”
那是幹王罷?他的帽子靴子,都不知哪裡去了。
跌跌撞撞地爬上馬背,在驚惶的人群中踐踏著,擠撞著。
這匹馬,還是清涼山下,忠王親手交給我的,如果忠王還在……那一天的血光刀兵,那一路的石人石馬啊……
四周的喊殺聲漸漸地圍攏了,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空。
隱約中聽得幹王聲嘶力竭地招呼著自家兵將,隱約中看見佑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狼奔豕突的潰眾,為我擠開一條去路。
那一天,從龍脖子到廣德州,是養王招呼兵將,尊王開路罷?
“陛下莫慌,只管跟著臣的白帶走。”
那天尊王的長鬚在夜色中飄拂,他白馬長槍,槍尖上長長的白帶從湖熟一直飄到四安。
養王的獨子就戰死在湖熟的橋頭罷?可養王雙手洋槍,左右衝突,連頭也沒有回一下,到了廣德大營,才放聲痛哭,三十多歲的漢子,卻嚎啕得讓人心酸。
夜還是這樣的可怕,路還是這樣的難走,可養王在哪裡?尊王又在哪裡?
前面是一條河,河上橫著一座木橋,橋上橋下,伏屍遍地,男女老幼,亂作一團。
“砰砰~~~”
幾聲槍響,橋頭又是數人倒地。
坐騎忽然一聲長嘯,人立起來。它難道預感到了什麼?
“讓主先行,讓主先行~~~”
幹王的呼喝聲漸漸被亂兵亂民的躁動聲所吞沒,我回頭看去,卻只看見攢動紛紛的人頭。
佑王一把把我抱下馬:“陛下,跟著臣,我們一定要衝過去!”
他飛身跳上我的戰馬,劈手搶過一面大旗,拂曉的微光下,金黃色的大旗閃著燦爛的光華。
周圍的敗卒不由地發出一陣歡呼:“衝過去!天父看顧!”
橋頭,彈雨如瀑,血雨如瀑。
我的腿在發抖,我的心也在發抖。在我的身前,佑王挺立馬上,高擎大旗,他的肩膀後背,寬闊得像一道堅實的山嶺。
“陛下不要怕,有臣一口氣在,必能保陛下過橋!”
幾個兵士挾著我,踏著屍首和垂死的人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踏上了橋面。槍聲越響越緊了,身邊的人倒下一個,又一個。
我失神地抬起頭來,身前,佑王的人和馬寬闊得像一道堅實的山嶺,金黃色的大旗飄拂著,閃著燦爛的光華。
終於衝過來了,眼前眼後,已是一片樹林。
“撲通!”
佑王的人和馬,突然一齊栽倒在地,我驚呼一聲,撲過去看時,人,馬,旗,都已是彈痕遍體,血跡斑斑。
我居然哭了起來,我一向很少哭的,老子死的那天,我都沒有哭。
那天我甚至感到有些輕鬆,以後,再也不用讀那些怪書,也再沒人管自己喝酒吃豬肉,攔著自己不讓看姐姐孃親了。
可今天……
忠王的戰馬,身體已經僵硬,眼角兀自汨汨流著淚水;佑王吃力地張開眼睛:“老四,你、你一定要保、保……”
佑王的話沒有說完,永遠也沒有。
那個叫老四的漢子抹了一把眼睛,一把攬住我:“弟兄們,護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