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姨姨,也長住在尉犁城,我就給你當個老家人,那倒不錯。”嘆了口氣又說:“至於你的爹爹呢,你們也就不必再思念她啦!光傷會子心實在無用。既然做得很好的棺材啦,那就先別忙,咱們回到尉犁城,買塊好墳地,種上樹,刻好了石碑,那時再僱上吹鼓手、槓夫去放靈,連靈,大辦喪事也不晚!”
雪瓶不動聲色,只把頭點了點,說:“好吧!就依著蕭姨夫的話辦吧,我心裡不難過,也不生氣,只是我既然來到了迪化,我就不能住一兩天,至少我得住十天,我得住在此地逛夠了再走。”
蕭千總說:“這倒不要緊,玉欽差又不是地方官,他沒有驅趕咱們離開這裡的權力,上回他也不過是叫連喜勸我們,說:你們弄錯了,本來沒有那麼回事,你們從其麼地方來的,就回甚麼地方去吧!別白白耽誤工夫,如若路費不夠,我倒可以借。”
雪瓶冷笑著說:“誰要他幫助路費?我也知道,我爹爹不過是我的爹爹,我並非玉家的人所生,但我……”說到這裡她忽然不說了,又轉向幼霞問道:“那天夜裡咱們分了手,次日你們就走了嗎?在路上再沒出別的事嗎?”
幼霞說:“第二天我們走時,我倒盼著出點事,好試試我有沒有能耐?可是,想不到一路平安的就來到這兒啦。瓶姊!那匹馬怎麼樣啦?牛脖子那個賊真可恨,那都是蕭姨夫!”她拿眼睛瞪著蕭千總,蕭千總一聽提到了這件事,就臉上更紅,被瞪得溜出屋去了。
春雷瓶卻說:“那匹馬我見著了,只是我也不想要它啦!”
幼霞說:“為甚麼不要?”
雪瓶說:“在沙漠裡,我把它送給人了。”
幼霞又問:“送給誰啦?”
雪瓶卻沒有回答,她的芳心又不禁想起了韓鐵芳,又想起自己如今遭人白眼,連一點親戚關係人家也不肯認。自己在尉犁城雖然有些產業,其實是孤苦伶仃,舉目沒有親人,還不如幼霞,幼霞的父母俱在,人家又本來就是哈薩克,我呢?一個漢人的孤女,終生在哈薩克的群裡稱英雄,在沙漠裡當王爺,將來哪裡是歸宿?我爹爹又如何?她臨死時未嘗不想說許多話,勸我離開新疆,莫再也老死沙漠。只是我沒在她的眼前,她有話說不出來罷了!唉!我真不如叫韓鐵芳帶著我到東邊去,另見見一番世界,另創一番事業,想到這裡,她又不禁心酸,但把眼淚強忍回去。
當下她就在炕頭坐著不發一語,幼霞也穿得很漂亮,剛才雖流些眼淚,但如今她對著鏡子用脂粉把淚痕都遮掩下去,她過來拉著雪瓶的手說:“瓶姊!你也別淨坐在這兒,我帶著你到街上去逛逛吧!上真是熱鬧極啦,鋪子多,來往的人也多,十字街上還有賣藥的、耍熊的、打棒的,熱鬧極啦,我真沒到過這麼大的地方,咱們去逛逛好不好!”
雪瓶點了點頭,就站起身來,同繡香說:“姨姨!我們去走走。”
繡香點頭說:“好,可是出去要小心呀,不要多說話呀!”
雪瓶說:“我知道,到了街上,我們連一個人也不認識,就是想要說話,也沒地方說去呀!”
繡香又說:“還是先叫他們套上一輛車吧,你們坐在車上,也免得人看你們。”
幼霞卻有些不高興的樣子說:“姨姨你出去看看,街上往來的有多少旗裝的、漢裝的女人?人家都不怕看,獨我們怕看嗎?”
繡香說:“你孩子家知道甚麼?這地方可同不得尉犁城!”
幼霞斜愣著眼睛,撇著嘴兒說:“這地方就特別,是不是?”
繡香說:“這地方也不特別,像北京城、像東方的許多大地方,也全跟這兒一樣,你們是想也想不到,這不能比尉犁城……”
幼霞停了一聲說:“我才厭煩尉犁城呢!”
繡香知道攔不住她們,便也無法,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