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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還未淪陷。大清正在東北邊陲蓄勢待發,準備給大明帝國以致命一擊,其內部卻發生了一樁言論和文字的罪案。這起文字獄多半為後世研究者忽略,是否是大清第一樁文字獄,凌滄洲目前尚不能下結論,但至少比廣東僧人函可的案件早了好幾年,而且以大清一位漢族文人人頭落地而結案。

故事的起源是這樣的,在大清與明帝國爭奪東北期間,上升期的大清攻城掠地,一批漢族士人投降了大清,而大清又有效地籠絡了他們。這其中,有范文程、沈文奎等人。孫應時也可能是這樣的漢族士人,與沈文奎同時入值文館。祝世昌,算是投降大清的明帝國軍官,參與過大清攻打大淩河的戰役。

祝世昌在1633年曾經奏請皇太極攻伐大明帝國,併為其出謀劃策:

攻城當專用紅衣炮,國中新舊三十餘具,瀋陽留四具,城守已足,其餘都可隨軍。師行克城邑,當得練達謹慎之吏,不求小利,不貪財賄,乃能收集民心、保疆土,宜預選令從軍備任使。用兵當兼奇正,輕兵先發,奪人畜,掠物資,然後整軍挾紅衣炮自大道徐進。

此處國中,指大清國。

這個時候的祝世昌,可以看做是大清忠心耿耿的好奴才。

然而在九年之後,不知是祝世昌良心未泯還是怎的,1642年,他上了一道奏摺給皇太極,請求禁止俘獲良家婦女賣入風月娛樂場所當三陪妓女。皇太極大怒,發下指示——

“世昌難道不知道我禁樂戶?還要寫這公開信?不過偏袒漢人,藉機沽名釣譽而已。我想世昌身在我國,內心仍把明國作為故鄉。”

一場獄案隨即興起。會審結果,判定祝世昌死罪。“其弟世蔭同居,知其事,啟心郎孫應時為其改疏稿,都得處死。禮部官員姜新、馬光先見疏稿稱善,當奪職坐罰”。皇太極命令殺掉孫應時,而假意寬大,把祝世昌、祝世蔭流放。

孫應時何其不應時也!在大清國草創的宣傳作坊,在大清國初期的文化宣傳方面,孫也曾經和沈文奎等人共同為其出過謀,劃過策。像范文程、沈文奎等都向主子提到過“多疑好殺,百姓離心。攻伐搶掠,百姓以為我們只是看重金帛子女。”這些高階奴才都向主子建議要有長遠戰略眼光,要立“大志”,變短期搶掠為“長期搜刮”。應該說,這些建議,在大清征服中土時起了很大作用。

但是祝世昌、孫應時這幾個人可能又或多或少沒有徹底喪失人性,對於俘獲漢家婦女賣到妓院這種事情,有一種人道心和同情心在起作用,因此促成了上書。

而野蠻的專制政體是不容許任何異議的聲音的。之所以殺孫應時而保住了祝世昌的命,也說明了:一、專制政體是功利的,武將的用處比文人要大,刀劍的力量勝於口舌的力量,對武人寬大而嚴加懲處文人,算計上合理。君不見曹操殺楊修嗎?二、知識分子的獨立思維一定要泯滅,因為這對專制政體的危害遠大於一場武裝叛亂,所謂“破山中賊易,去心中賊難”。任何獨立的思想、人道的呼籲,都是對野蠻王權的公然挑戰。

孫應時必須死,祝世昌必須受到懲罰。內部人都不能容忍異心,更何況是圈外人。

1642年的血案昭示著大清掌控整個中國,征服整個中國後的殺機,大清自己稱為江山一統,而在凌滄洲看來,鐵幕就要從東北向關內合圍,血腥和黑夜將降臨到本已苦難,本已昏暗的中國大地……

17世紀50年代左右,歷史並不像歷史紀年表述一個朝代的開篇那樣塵埃落定,各地的抵抗還在進行,大清想統一天下的努力還必須進行一段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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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力征服、鎮壓、屠殺的同時,對思想制高點的爭奪,對意識形態的控制權的爭奪,對歷史的話語權、詮釋權的爭奪,一刻也沒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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