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莫相違。
前段日子整個將軍府被我的病攪得烏雲沉沉,下人們皆謹言慎行,小心翼翼地檢視著他們家爺兒的臉色,高抬步輕落腳,說話都是貼面附耳,生怕一個大聲便把他家爺兒好不容易從死神手裡拽回來的人兒驚跑了一般。
別人倒也罷了,陳鸞鸞可坐不住了。身為繚國公主,往日裡那也是說一不二的主。但嫁夫從夫,她對她這出了名的冷麵夫君可不敢忤逆,所以砸花瓶扎小人,將心頭恨壓了又壓,終是忍住了沒去找那個丫頭的麻煩。
雖然吃穿用度,撿的都是最好的供。聖上賞了啥稀罕東西,往往也會送到她這來。自家爺兒時不時也會來探望,但她仍覺得不夠,遠遠不夠。可在她第一次登門去會那丫頭,當晚便領教了一次不敗將軍凌厲如冰刃讓人通體生寒的駭人目光後,她便深深明白,只要涉及那丫頭的事,即便她是將軍長子的親孃,在他家爺那兒也討不到半分便宜。
那丫頭雖然動不得,從其他事上找補點,也不為過吧。因此,在陳鸞鸞的強烈要求下,一向不喜熱鬧的將軍府搭了戲臺,請了戲班,擺上了金秋家宴。
當日,我在江雪的幫助下換好衣服,挽了個簡單的髮式,轉過身,才發現燕銘九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了,雙手環胸倚在門側靜靜地凝視著我。
我摸摸臉頰,不大確定地問:“能見人麼?”
燕銘九嘴角一挑,揶揄道:“閻王都見過了,還怕見人?”
我吐吐舌頭,知他是調侃,也不在意。燕銘九伸手扶了我,看也未看縮手退立一旁的江雪,舉步便往外走。
餘光瞟到江雪表情晦澀地垂下了頭,我心中不安,抬頭看了眼燕銘九淡漠的神情,還是將話咽回了肚子。有些事,在人,在緣,不在理。感情本就是世上最難解的迷局,身在局中的我,又豈會不明白?
庭院中戲臺高柱,上面正“依依呀呀”唱得熱鬧。涼亭中顧夫人和陳鸞鸞看來是早就到了,見我們走近,皆起身相迎。
“都是自家人,不用那麼多禮數。”燕銘九的一句話,首先以實際行動響應的便是陳鸞鸞,幾步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因懷孕而格外豐盈的胸部蹭上了燕銘九胸膛,笑靨如花,嬌嗔道:“爺兒怎麼才來呢?人家都餓了。”
我趕緊把一直被燕銘九握著的手臂抽出來,他已被陳鸞鸞拉離了我身旁,順著她的力道坐到了正中的位子。陳鸞鸞則坐到了他身側,另一側便是顧夫人。
我猶豫著不知該往哪下腳,顧夫人已招呼我去她身側坐。
戲臺上唱得越發賣力了,丫鬟們川流著端上佳餚,“依依呀呀”的吟唱遮不住陳鸞鸞的聲聲嬌喚:
“爺兒吃這個,今早兒才讓人摘了送來的,可鮮的呢。”
“爺兒酒量真好,可惜鸞鸞現在不能沾酒,等孩兒生了咱們一家三口再好好喝。”
“爺兒,孩兒剛剛還踢我來著,這麼能折騰,肯定是個男娃。您摸摸看,哎就這兒。。。”
。。。。。。
我埋頭吃菜,戲臺上唱的那些聽不懂,耳邊的這些與我無關,除了埋頭苦吃,我想不出我還能幹嘛。
顧夫人倒是很照顧我,不時給我夾菜,輕聲慢語與我聊些有的沒的。
感覺已經半飽了,我正暗自琢磨是不是以身體不適為由先撤,忽聽對面燕銘九道:“玉兒,嚐嚐螃蟹吧。”
我抬頭,正看到他伸手推過一個盤子,裡面是一隻拆好的蟹。
以在吃中偶爾尋些動手為樂的目的出發,夏都城中權貴吃蟹都是自己拆的,拆得好的整隻蟹吃完還能拼回去。是以一個人是不是出身名望,給他只蟹大抵便能看出個一二,這也是為何剛剛我一直沒碰螃蟹的原因。
只是,燕銘九是何時拆的這隻蟹,我因一直埋頭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