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我的丈夫,叫博英祥的,今日被兩位頭兒請到班房問話,到這會兒還沒有回來,我心裡著實擔心,給他送點晚飯,還請頭兒高抬貴手。”
那皂隸看都不看那個提籃,扯到一邊放下,趁勢在冰兒手背上摸了一把,笑道:“好吧,那你進去吧。”
班房不同於監獄,並沒有層層的柵欄,只有一間間小屋子,但門上也都上著鎖。門房朝裡頭大聲道:“博英祥家的來看男人了!”裡頭昏暗燈光中,只聞一陣放肆的大笑,冰兒奓著膽子繼續往裡走,果然在皂隸們休息的班房最裡頭,看到一張八仙桌,圍著幾個黑衣服的皂隸,支起腳踩著條凳,正就著花生米喝著紹酒,瞥見冰兒來了,卻沒有人上前招呼,直等冰兒蹲低身子請了安,才有一個笑道:“果然標緻!”
冰兒在身後捏一捏拳頭,雖然臉上在笑,語氣卻很冷靜:“各位頭兒擔待!我家男人這回犯了過錯,辛苦各位頭兒指教。只是這會子天氣晚了,我一個婦人家孤身一人,還請各位高抬貴手,放過我家男人一馬。”
皂隸中一個坐在上首的,慵慵起身,到冰兒面前居高臨下看了一會兒才道:“起來吧!”
冰兒伏低身子謝了一聲,才慢慢站起來,便覺那一根手指伸到自己下顎下面挑起自己的臉,不由噁心萬分,強忍著抬眼直視那張臉,那臉上倏忽一陣輕褻的笑意,然後用手指在她頜下嫩嫩的肌膚上好好摩挲了幾下,才道:“你倒是懂事的。既然知道我們辛苦,總該有些辛苦費叫我們瞧見吧?”
“是,請各位頭兒給個數目,我一定去想辦法!”
那人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了一會兒說:“看你這身打扮——只怕我們的數目你也出不起。不過——”他回頭對其他人一笑,其他人都是明白的,鬨然叫妙,那人這才又回頭:“知趣還是知趣的。響鼓不用重錘,你看吧。”
冰兒冷冷笑道:“可惜我這會子有了身子。”
那人一愣,仔細看了冰兒好一會兒,她一身寬鬆的靛青粗布大衫,只覺得腰身裡還松落落的,看不出有孕的樣子。冰兒見他來回端詳,就是不信的樣子,道:“月份還小,只是這時候是最險的時候。各位頭兒總不想弄出人命來吧?”
那人想了想,沒好氣道:“好吧,明兒送十吊錢來,我就放你家男人!”
漫天開價,總好就地還錢,冰兒毫不示弱,蹲蹲身道:“頭兒英明,已經看出我們這樣的薄門小戶拿不出多餘的大子兒來。如果我們做得到不去做,那是我們的不是;可是做不到的硬要我們去做,我們除卻死路一條外,對頭兒們還有什麼好處呢?”
那人咬著牙笑道:“你膽氣不小,敢跟我還價!既如此,我帶你去看看——”突然用力拽住冰兒的胳膊,把她拖到一間屋子前,“嘩啦啦”開啟門上纏繞的鎖鏈,一把將門推開,一股騷臭氣味撲鼻而來,地上散鋪著稻草,已經漚得發黑發臭,裡面竟然擠了十數人,有的還能好好倚牆坐著;有的上了梃棍,半蹲在那裡,坐不下來也站不起來;有的用鎖鏈拴在馬桶旁邊;還有幾個吊在房樑上,披髮被面,口中顫聲呻_吟著,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冰兒仔細一瞅,在昏暗的燈光下看到房梁正中高吊著雙腕的正是英祥,腳下還綁著沙袋,露出來的腕子上被勒得紅紫破皮,兩隻手已經發紫了。他咬著牙沒有出聲,但神色痛苦卻掩藏不住。冰兒心裡揪得痛楚,比自己親自受這罪還要難受,忍不住“撲通”跪倒在那皂隸面前哀求道:“你放過他吧!”
那皂隸這才得意說道:“你若拿不出錢來,我就讓新來的人瞧瞧,這就是這裡的規矩!看誰還敢心存僥倖!”
英祥發出衰弱的聲音:“你不要管我……”
冰兒越是聽他這樣說心裡越是難受,咬著牙對皂隸說:“我去想辦法,我一定想辦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