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又眯眯的一笑,抿住口不說了。
郭大平彷彿領悟了一般地也含著微笑,那雙眼睛甜潤潤的端詳著火光中她紅紙樣的臉頰……
65
初春的夜晚深厚亢長。這一個晚上,下著毛毛細雨,風糝糝的,挾著春的寒意。
半夜過後,爹爹坑村子裡的狗吠聲隨著人們的夢咕咕噥噥的平靜下來,它們睜大眼睛謗聽著從樹林裡傳過來的聲音,靜靜地思索著那邊潛在的秘密。
三更時分劉椿古漸漸地一覺醒來,糊糊塗塗聽到床板吱吱嘎嘎地響了起來,不知多久後又聽到一聲低低的沙啞的叫喊,喚醒了他迷朦的神志,他發覺到身邊的謝桂貞在心跳氣喘的撕著被子,雙腳亂抖。
“桂貞,怎的啦?”
“桂貞,你不舒服?”
謝桂貞沒有答語。
隔著薄薄的襯衫劉椿古感到她的胳膊在抽搐,像是一隻被套住的野兔在抗爭哀鳴,但是不能使人聽懂它的聲音。
他這時意料到了事情的不妙似的,迅速亮燈爬起來。他看了謝桂貞一眼後頃刻渾身冒汗,嚇得臉青鼻跳。謝桂貞兩眼發直瞅著他,可他卻弄不清她往哪裡瞅著,她好像是瞅著遠遠的地方,或者是瞅著樓板。
“桂貞,桂貞,桂貞!嗚……”劉椿古一聲嗆哭呼叫起來。“你怎啦?桂貞?爸啊,媽啊,快來啊,桂貞有事啦!桂貞,桂貞,我是椿古呀!你醒醒,醒醒,桂貞!桂貞,我是椿古,你看不出來嗎?我是椿古!”
劉椿古爸媽從隔壁房裡爬起來跌跌撞撞奔進兒媳的房裡,見到劉椿古抱起的謝桂貞,大驚失措。劉椿古忽地大嚷:“拿針來!快拿針來!”
“對,對,拿針!”劉椿古老爸應聲道。
老母親跑回他們房裡很快找來一枚縫衣針遞給劉椿古,劉椿古接過針往謝桂貞額上要下手刺,可是那手顫抖得厲害,使不準確。他老爸奪了過來,細心地對著謝桂貞額頭幾個部位輕輕刺了幾下。
不一會謝桂貞的眼珠轉了轉,嘴裡吐出一塊凝固了的血團,那血團呈黑色。天亮以後謝桂貞的精神清晰些了,但一夜之間她就如蠟燭燃燒已盡,消瘦得不成樣子,虛弱極了。她的臉枯萎得落葉那樣顯得灰暗、疲倦。劉椿古守在她的身邊,憂慮不安,輕撫著她的肩膀。他時而低下頭去擦一把眼淚,一會兒眼眶卻又潮溼了。
謝桂貞感到四肢沉沉的,彷彿一座大山壓在身上,稍稍移動一下就感到肺腑深處存在一個巨大的空白,在僵硬,在腐爛,無痛感。她曾經忍受著幾多苦楚卻又沒對劉椿古說出來。此時此刻,她想,如果他容許她如意,能讓她自由,那該多好,可是他永遠把她禁錮在自己的空虛之中。……也許可能有一天,我能走出這爹爹坑,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天空蔚藍,一望無際,浩如煙海……那是一個多麼廣闊的世界!
“桂貞,好了一點嗎?”
“嗯。”
“昨晚上你感到怎麼啦?”
“沒什麼。”
“桂貞,你別耍孩子氣了,你不知道昨晚上你真嚇人,你吐了血,看來你有病了。”
謝桂貞感到自己在流淚,但是她的眼眶依然是乾乾的。謝桂貞啊,你把籮筐……裝得太重了。
她躺著不動一下,宛如一尊石柱。
劉椿古注視著她,目光深沉。
“桂貞,你在家鄉躺兩天,大後天我請人抬你到鄉里醫院去看看,或到縣裡去,你喜歡到縣城去嗎?縣城的變化可大啦,擴建了幾條大街,這回去一次吧,差不多你把縣城都忘掉了。桂貞,你不是講過你在縣城念過高中嗎?是在哪一年的時候?”
驟然間,若有一線高高的厚牆傾倒下來,砸中了謝桂貞的脖子,使她喉嚨裡湧出一片一片鮮鮮的血漿……被子醬溼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