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答應了,轉身卻只與了現錢與此地鄉老救災,口糧柴草如今有錢都沒地兒買去,誰知道在這裡還要住多久呢。他們不過是路過,能與錢那是大仁義了。一直到今早上有了餓死的,細仔都只說合是命該如此,卻絲毫都不覺著自己錯了,只有慶幸。他們這一行連大帶小,還有暗處的共有四十來人要吃喝拉撒,都要他操心勞力,那顧的上許多。
顧昭他們這三十二人,過去一日三頓熱食,除吃食還要供應各種小點瓜果。如今倒好,老少爺們一天兩頓,一干一稀,還只吃六分飽,每每想起主子吃不好,細仔心裡都難受的很,暗地裡都哭了幾次了,只說自己沒本事。主子什麼時候受過這個罪?打跟著主子起,也沒見過主子每日吃半碗還問,旁人有沒這個?
這上不著天,下不挨著地的日子,不知道要過到什麼時候,一時間,無論是一樓的散客還是二樓的貴人都精神萎靡,稍有不如意,便是一番爭吵。
店裡客人越來越多,下腳的地兒都沒了,張店主除了放開後院給人免費住,還把他家大堂也都讓出來了。他家開腳店的,大堂本就能放二十多張桌子,因此便將桌子陪湊在一起做了床鋪,中間掛兩領大席,分分男女,有個避諱。一時間,這屋內是什麼味兒都有,細仔無奈,只能叫人在樓口掛了兩幅棉簾子,成日弄了薰香,這才隔開味兒,誰能想呢,這邊還有個窗子呢,這冰雪一化開,腐臭就再也擋不住了。
街面上,徐徐傳來沉悶壓抑的板車輪子滾地面的吱呀聲,顧昭叫細仔開窗,細仔怕死氣衝撞了主子,便小心翼翼的勸了幾句。後來,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傳上二樓,而後忽竟響起了蠻好聽的唸經超度聲。那一聲聲的,徐徐漫漫的將一些悲哀與苦難都細細湮沒了去。
“去看看是誰?”
顧昭下不得炕,便吩咐細仔去看看是誰,沒聽說鎮上有和尚避難?細仔點點頭,放下床上的帳子後這才走到窗前,將窗戶淺開一條縫往外樓瞅。
片刻細仔低聲回道:“爺!是一樓的那位小少爺,如今正拉著死人的手給超度呢,真……沒看出來,倒是個好心的。”
顧昭微微的點點頭,前幾日的亂七八糟的猜疑,如今倒是忽然好了,沒成想卻真是個想出家的,這經文念得跟真的一樣。人心誠不誠聽這超度的聲音就能聽出來,這聲音溫溫潤潤,充滿了慈悲。
後來,樓下仿若有人吵了幾句,說是別唸了,她家裡是信無邊大帝的,不信這個,無需和尚超度。一時間顧昭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那位無邊大地,這些年是越來越香火旺盛,旁人不知道,顧昭卻知道的,這位大帝,是他跟顧茂丙一起偽造出來的假神,乃是所謂趙淳潤他家祖先是也。原本人家也不叫無邊,後來老百姓硬是給封了神,還臆造了他老人家身邊的各種階級出來,甚至,這位大帝身邊的十來位小老婆那也是各有故事,說的顧昭有時候都犯著嘀咕,難不成竟真有這位不成?
他卻不想,他爺爺狻猊兒都能喝斷長坂坡了,人家阿潤的爺爺的爺爺娶上十房八房那也是不在話下的。
後來,死人出了鎮子,細仔仔細的關了窗戶,坐在一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廊裡,踏踏的傳來鞋底兒拖地面的聲音,顧昭支支耳朵,順手又拿起放在一邊的江景堂筆記看了起來。
允藥這孩子這幾日總是寂寞的,他以前在鄉下被藏的久了,也沒見過世面,雖說這些時日家裡當小公子待他,可是骨子裡他就是個沒見過世面世情的農村娃兒。人一出來,就成了野性子,再也關不住了。
爺爺這幾天不許他出去玩,孩子嗎,悶著了,便滿客棧轉悠。一開始他在二樓溜達,每日早上隨定九先生念一卷書,寫幾張字兒,學學燒錄竹卷。功課完了,便挨個的串門兒,沒門進了就悄悄開啟窗子往外看。
下人房他是去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