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輕衫薄袖,陳玉繪里外穿了三層,也不覺得熱。
元淙要去祖地收租,臨行前來見公子。
事情是公子委派的,元淙沒有理由拒絕,他只是不放心。
公子站在窗前臨摹涪翁的字帖,字型縱橫拗崛、昂藏鬱拔,頗有幾分氣勢。
“你和藍家的四姑娘訂了親,怎麼也不和我說?”陳玉繪含笑問。
元淙看著公子的背影,垂眸道:“父親做主定下的,已經半年……”
“半年了,你一次也沒去見過她,是不是?”陳玉繪擱下筆,看了看自己寫的字道,“有一陣沒練,都生疏了。元淙……字和人一樣,都是需要經營的。”
“你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這家裡的事情,都是勞你裡外幫持……”陳玉繪沒說完,元淙已經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陳玉繪忙扶住他。
“元淙愚鈍,哪裡做錯了,公子要趕元淙走?”元淙磕下頭,直撞在地上。
“我哪裡說要趕你走?你這是什麼樣子?”陳玉繪退開一步,冷冷道,“倒是我錯了,不過想讓你回去祖地順便看看未來的娘子,值得你這麼大陣架嗎?”
元淙直直跪著,眼淚落下來,掉在地面上。說到底,他不過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人。
陳玉繪輕嘆:“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這陳家一幫老小,還是要勞你看顧的。”
“公子!”元淙急,眼睛也紅了。
陳玉繪沒有上前,只道:“和你說笑罷了。快起來。你不過去個幾天,不必擔心我。”
“公子……”元淙不放心這樣的陳玉繪,但是即使留在家裡,他也不可能寸步不離守著。
“打不下的怪胎,生下來也沒什麼,是不是?”陳玉繪笑笑。
第三十二章:藥刑
元淙帶著幾個隨從,趕馬離開太原的時候,心裡還是灰濛濛的,出了城門,回頭看一眼夜色中靜穆的太原城,元淙心裡想的是一句,快去快回。
公子心裡想什麼,他不難猜到,也安排了人著力看顧。但是,公子若真決定做什麼,那是連他都阻止不了的。他只希望公子能想開些。
快馬星馳在官道上,風迷了眼睛,吹得衣獵獵作響,同行的人被遠遠甩在了身後。
元淙忽然覺得男人生子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公子能康健安順,是和誰的孩子,會生下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要緊?元淙後悔極了,為什麼陪公子去看醫拿藥,為什麼吩咐丫環煮落胎藥,那些虎狼之藥,沒把孩子打下來,反而累公子變了性情,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連夜出城,去祖地結好租,儘快回來,才是目前可行之事。這麼想著的元淙快馬加鞭,不顧一切地賓士,眼睛裡凝了血絲,分外可怖。
陳家的祖地離太原城並不遠,來去兩三日的路程。陳家祖上在那裡幾處莊園,百畝田地,平時租了給佃戶,委遠親長年看管,主宅這邊只一年兩季派人去查賬收租。
這房遠親便是與元淙定親的藍家。說是親眷,其實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陳玉繪的一位已故表叔曾經收藍家主母做乾女兒,藍家清貧,有一年遇饑荒,吃不上飯,舉家收拾了投奔太原來求陳老太爺。老太爺瞧他們忠厚老實,便處處幫襯助濟。藍家這一留,一直留到今,幫忙打理陳家內事,名為親戚,實為主僕。
元淙這邊憂心又急切,那邊陳玉繪翻著醫書,一個字一個字在紙上落筆。
略知些醫理的人,怕看了紙上的方子,都會嚇出一身冷汗。
這陳玉繪並不通醫,只翻了幾日的雜亂藥書,胡亂寫下。他一門心思掉進黑窟窿,哪裡辨去輕重,竟是連自己的命都不顧了。
大黃、巴豆、紅花、麝香、芒硝、牽牛子、芫花……一味味,均是攻遂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