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馳去。
不過是幾個瞬間的事,竟無人反應過來。
“給我追!”劉皓回過神,一面心驚蘇沐橙竟有如此身法,一面領著一群人沿山路追去。
邱非站在原地,任眾人擦過他身側。少年垂眼看了看自己的劍,握緊劍柄回過身,一步步離開。
葉修勒馬回身。
雪還在不斷落下。來路與前路,皆是一片茫茫。
葉修心想,還好要了匹黑馬。不然恐怕這天地之中,連自己都難以尋見了。
他輕輕一笑,歪在馬上,也不指方向,鬆了韁繩任馬隨行。
大約所謂天涯,便是如是。天與地。一人,一馬。
黑馬性子頗為溫順,走一走,停一停,偶爾翻翻雪地,啃點草根。葉修摸摸它的頭,它搖搖鬃毛,復又前行。他撐著頭,整個人隨馬一顛一顛的,就犯迷糊起來。
在馬背上,他不由自主就想起很多事情。
少小離家,一去不返;然後在最潦倒困窘之時,遇到一生知交。知交病重,他千里赴微草之境求醫,那個少年境主面色無悲無喜,垂下眼說,人命有天……
他想起少年讀書,書上寫,虛空之海,浮槎來去。他便想總有天要去看看,是何等壯美的風景。而真正抵達,卻是身為一門之主到訪。與雙鬼王交談時恍惚記起少年雄心,卻再無一絲那時的心情……
百花樓有百花釀,藍雨閣有清茶與棋,霸圖千里冰封,雷霆機關奇險,煙雨綺繡如疊,輪迴……
輪迴有花燈如晝,深巷有人執燈,說,找到你了,前輩。
有人固執地拒絕告知初見何時,卻說,我等你想起。
又固執,又純粹。
劍與心都是,一樣純粹的,那個年輕人。
葉修不由微微一笑。他從馬背直起身。
不知何時開始,雪花中夾雜了真正的花,自天際緩緩落下。亂紅紛墜,霰雪拂珠,真如幻境。
葉修伸開手,一枚花瓣落在手裡。未及觸及肌膚,便忽然消失。
不。不是消失……
葉修側過頭,躲過襲向眉心的花瓣。
何人能役使百花,如臂指使?
葉修嘆了口氣。
“樂樂。”他懶洋洋地說,“多大人了還玩花啊?”
章七 昔並肩,笑說青帝老
誰能不老?
每一個少年執起劍,踏上江湖的最初,都以為自己永遠能年少恣狂。
然而時間賜予每一個人同等的刻痕。
葉修第一次見到張佳樂,他年少,他亦年少。緋衣玉貌的少年郎踩著嘉世的桌子踢翻嘉世的杯,長劍輕輕巧巧挽朵劍花,語氣比容貌張狂得多:“騙誰啊這小鬼是葉秋?快喊他出來我們決一死戰。”
……說的話比語氣蠢得多。
少年葉秋想,然後冷靜地指出:“你也是小鬼。還是沒長眼睛的小鬼。”
半柱香後,嘉世的亭閣又被拆掉一座。
葉修至今想不明白,一個小鬼,和一個大一點的小鬼,是哪來的膽量攜手殺上嘉世點名喊鬥神出來死戰?少年葉修的想法更簡單——
“誰要和你死戰啊。”白衣少年懶洋洋收了劍,抱在懷裡顯得身形更瘦小, “沐橙還等我吃西瓜。”
他踏過斷瓦殘片慢悠悠離開,和自始至終倚著柱子旁觀他們的另一個少年擦肩而過。在他身後,三招內敗北的紅衣少年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的斷劍。
“……大孫。”半晌後少年張佳樂說,“我一定要打爆他。”
“……啊。”孫哲平點點頭:“別哭啊。”
張佳樂怒:“誰哭了!”
交情這種東西很奇妙,吃出來的不如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