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的,喝出來的不如打出來的。在張佳樂少年的目標從“打爆葉秋”變成“打死葉秋”的過程中,他們不知不覺便熟識了。說是熟識,也不過是損友的程度。每次葉秋去百花樓,都是在兩人毫無意義的互扔垃圾話和孫哲平沉默旁觀中度過,偶爾張佳樂太落下風,另一位樓主就出面把葉秋請出去——用踢的。
那時南窗有花枝探入,斜斜一筆點在雕花窗格。樓中少年們談到趣處拊掌大笑,笑聲震顫花枝,便有花瓣隨風紛落。紅衣少年歪在椅子裡坐沒坐相,一轉頭看到,伸手去接花雨,眼角眉梢還有沒褪盡的笑意。在他身旁,灰衣少年靜靜望著他,面色平靜得近乎溫柔。
花底有鶯語,輕軟呢喃。春光正好眠。
那時年少,笑便是大笑,不曾含詭譎的波漪;有淚也是驕傲的,每一點都稜角鋒銳閃閃發光。
葉修曾以為,縱然自己老去,張佳樂也許依然能保持少年心性。然而不過數年,他在嘉世忽聽到訊息,孫哲平出走百花樓。那夜紅衣劍客闖過重重護陣,只為問葉秋一句,他在哪。
葉修搖了搖頭。
他看著張佳樂匆匆離去,緋紅的衣角沾著不知何處的泥水。他知道,張佳樂再不會是那個在花雨下笑得恣意的少年。
那年末,百花樓中,只留一人。
身在江湖,誰能不老。
葉修便有點惆悵。
他嘆:“你老了。”
張佳樂差點把劍扔到他腦門上。他在雪地裡現出身形,足踏著一點花瓣:“我哪裡老?你才老你整個人老的不能再老了。你看你那半死不活的頹廢樣。”
葉修再嘆:“跟黃少天似的,果然人老了話多。”
張佳樂怒:“葉秋,啊呸,葉修你真是越老越討嫌,雖然你十年前就很討嫌。”
葉修說:“咱能不能別把老這個字掛嘴邊?我還年輕著呢。”
張佳樂聞言翻個白眼。他十年前是明眸皓齒的少年,十年後容貌其實也沒有多少變化,襯著紅衣白雪,倒真有點我花開後百花殺的氣勢。但葉修說他老了。他也確實老了。並非容顏——那雙眼已難以窺見少年時意氣風發的神采,卻流出一點倦意。曾經顧盼神飛的,如今卻似倦鳥無聲收攏了雙翅。
有一刻葉修想問,百花樓的花,還在開嗎?
但說出口卻是帶笑的一句:“怎麼,你也來殺我?”
“蘇姬,我等並不想殺你。”
劉皓踏前一步,勸說。蘇沐橙困在一處峽谷小道,腹背受敵。少女勒馬回身,毫無懼色。
“不錯,你們不想殺我。”她亦笑,“當初,你們也不想殺阿修,是不是?”
“但是就像你們現在‘不得不’殺阿修一樣,有一天你們也會不得不殺我。”
劉皓道:“那蘇姬就不要讓自己走到絕路上。”
蘇沐橙不理他。她閉上眼就想到哥哥和葉修,三個人一起來到嘉世那天,她問這兒就是以後的家了嗎?那時哥哥俯下身理了理她的簪花,告訴她:
我們在的地方,就是家。
現在哥哥不在了。阿修在的地方,就是家。
她輕聲說:“我要走的路,從來只有一條。”
到阿修那兒。
她抬起手,再次張弓,射出——
劉皓冷聲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回頭喝道:“擒下她!”
劍刃閃著寒光,慢慢逼近。
張佳樂笑:“不錯,我是來殺你。”
他聲音壓得很低,在唇齒間廝磨像對誰的情話:“現在你這麼慘,我看了都不忍心,只好給你個痛快的。你看我是不是很好?”
葉修也笑:“是啊,可好了。不過——”他聲音也低了下去,含著點懶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