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退一步,飯盒跌在地上,飯菜潑了一地。
“你做什麼?”丹菲大聲呵斥。
衛佳音一把推開她,衝出屋去,撲在地上大口嘔吐。
“是誰讓她來的?”丹菲站在門口大罵,“下次送飯就放在門口,都少進來添亂。”
衛佳音涕淚橫流,“她們都還活著?”
“你這什麼話?”丹菲怒道,“得了天花都是這樣。你看不下去,也別胡亂咒人!”
衛佳音回想起病人的慘狀,渾身顫慄,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丹菲每日忙得暈頭轉向,反而倒不覺得害怕了。她心裡也很擔心自己會不會患病,每日睡前,都暗暗向佛祖禱告,乞求保佑。她祈禱在宮外的劉玉錦、段夫人和臨淄郡王等人不會碰上瘟疫,希望在醫院裡的萍娘不會染病。
眼前浮現崔景鈺倨傲的面容。她嘆氣:好吧,也求您順便保佑這個男人吧。
轉眼過去了五日,一個院子裡四十來個宮婢,病倒了六成。剩下的宮婢,縱使沒病,也都快被嚇了個半死。而隔壁院子,終於開始死人了。
死去的宮婢用麻布裹著,放在木板上,被內侍抬了出去。丹菲她們站在院門口,目送那些抬屍的內侍遠去。宮婢們小聲哭泣。
偏偏這日春光明媚,碧空如洗。鳥兒從上空飛過,歡樂地鳴叫。風中帶來淡雅的花香。如果沒有這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沒有無可挽救的死亡,這本該是個令人心曠神怡的好日子。
紅珍她們幾個最早發病的幾個人中,有兩個挺了過來,漸漸好轉。可是紅珍情況卻越發不好。她高熱不退,整日昏迷不行,湯藥都已灌不進她的喉嚨裡了。
雲英偷偷抹淚。丹菲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她。”
“我確實不喜歡她,可也沒想她死。”雲英道,“她總愛使喚我,但是人並不壞。”
淑娘在一旁呻吟著。丹菲幫她翻了個身。
淑娘半醒,問:“紅珍好些了嗎?”
“好些了。”丹菲道,“你喝點藥,再睡一會兒。”
這一夜,丹菲在南屋打了個地鋪,守著紅珍和淑娘。半夜她起來了幾次,小心翼翼地試探她們的鼻息。天快亮時,她終於累得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丹菲被人輕輕推醒。
雲英坐在她身邊,雙眼通紅,抿著嘴不說話。
丹菲愣了一下,急忙起身。淑娘臉頰還是微微發燙,依舊昏睡著。可紅珍已沒了呼吸。
來收屍的內侍做事有條不紊,抖開了白麻布,將人裹起來,抬上板車。
“她家裡有什麼人?”雲英問。
“聽說不過是佃農。家窮孩子多,她賣身進宮,錢拿去給她阿兄娶妻了。”丹菲啞著聲,問內侍,“你們要把她送去哪裡?”
“城外的化人廠。”內侍頭也不抬,“這幾日死的人太多了,埋不過來,全都抬去燒了。”
衛佳音在人群后探頭探腦,小心翼翼地問:“那宮門什麼時候開啟?”
“等沒人再生病的時候吧。”內侍一臉麻木,“也許等人都死完了,門就開了。”
丹菲如墜冰窟,說不出話來。
今日死的人特別多,數下來近三十來個,幾輛板車裝得滿滿的。紅珍的遺體同別的宮婢屍首堆放在一處。
運屍車發出單調刺耳的咯吱聲,從宮道上駛過。宮人們自發站在兩邊,看著死去的同胞像貨物一般被拉走了。
丹菲依著院門,佇立良久,直到雲英來喚她。
“好歹她總算是出宮了。”雲英苦笑。
丹菲別過頭,抹去了眼角的淚水。
雲英忽然道:“你這人,真讓人費解。”
“怎麼?”丹菲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