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我是跨越了時空的、龍魚神族的孩子。”
鍾隱笑起來,“可惜除了阿姐,沒有人會這麼想。”
織愉看見他說著說著,雙目漸漸失去焦距,眼前一片空洞。好似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合上了雙眼,無力低喃:“這些事,我一直藏在心底,如今終於能說出口了。”
“阿姐,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了。鍾瑩已經對我施展了第二次血咒,她不會操控我去扮演天諭,因為她怕被人看出異樣。但這次我若活著,卻不順從於她,她必會操控我去殺你、殺織愉、殺我身邊所有人,直到……別人殺了我為止。”
“更何況你知道的,當年事成定局時,父皇為了不讓我影響南海國皇族的威信,就對我下了咒。”
“倘若有一日,我將當年真相訴說,我便會死。”
“阿姐,我一直覺得,比起洪王夫婦,比起我的父皇母妃,阿姐其實更像我的母親。一個無論我變成什麼樣都會接納我的母親,一個總是在教導我的母親。”
“多謝你,阿姐。”
鍾隱深吸口氣,睜開眼,無光雙眸轉向織愉的方向。
他確實什麼也看不見了,但他知道她還在那兒。
他對她笑,“對不起……”
織愉:“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何必這麼說。”
她的聲音在他耳中變得模糊而又遙遠。
鍾隱五感在喪失,說出的話也變得含糊不清:“那日午後,你我初見,我知道……你其實……我想帶你走出來……可我終究還是……空有感受之能,卻無能……為力……”
鍾隱雙目漸闔。
“不……不!阿隱!”
鍾渺傾盡全身靈力,借龍角珠之勢試圖扭轉乾坤。
然而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鍾隱的氣息,如縹緲的雲煙散去。
鍾渺牙關緊咬,片刻後,倏然對織愉道:“煩請夫人退後。”
織愉擔心鍾渺做出犧牲自己的事,想要勸解。
然而見她雙目赤紅,眼神決然。
織愉終是什麼也沒說,退到了外間。
隔著紗幔,她望見鍾渺周身氣息驟變,衣裙被強悍靈力引動的風吹得獵獵翻飛。
一顆冰透如星的珠子從她手中飛出,凌空高懸。
織愉認出那是海魄。
海魄在龍角珠的牽引下,猛然綻出光華。
耀眼如奪星月之輝,籠罩鍾渺全身。
鍾渺身形漸變,竟是隱隱現出魂身。以舊神之魂力,借龍角珠之神氣,打碎了雙神之淚凝成的海魄。
屋外驟然雷霆震響。
似是在警告鍾渺不應在此世,以神族之魂,施神族之術,逆天而行。
屋內海魄如星雨灑落,仿若蒼穹星河被蘊納此間。
鍾渺口誦神族之語,素手掐訣,將海魄星雨盡數落於鍾隱之身。
海魄逐漸被吸收,屋內漸漸暗了下來。
織愉望著鍾渺的魂身,記憶裡那曾見過的、立於南海國宮城廣場中央的女子雕像,竟漸漸與之重疊。
耳邊,彷彿迴響起南海國鮫族的話語:
——這是我們鮫族的先祖神族龍魚族長,龍瀠。
織愉訝然。
屋內迴歸平靜,屋外雷霆震撼,有落劫之勢。
鍾渺仍顯魂身,作祭祀之勢,向天屈膝,以神族之語,求天憐憫。
“上蒼啊,我已見證過龍魚族滅,如今讓我回到鮫族,就是為了讓我再次見證最後的龍魚血脈斷絕嗎?”
“這次,請讓我救救龍魚族的孩子吧。”
織愉望著窗外雷雲滾滾,心情複雜。
天道無情,當真會憐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