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不斷地拆著縫線,從他骯髒的衣服裡,一枚接一枚地掏出西班牙造的比斯托爾雙面幣,他將總共一百五十枚錢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然後開啟門,鞠一躬,就在那驚愕不已的年輕人還沒有來得及冒昧地問一句,便邁步走開了。
這時,阿拉米斯重又讀著信,他發現這封信還有條附言,附言說:
您可以接待送信人,他是伯爵,西班牙的大人
物。
“金色的夢啊!”阿拉米斯大聲說,“啊!美麗的人生!是呀,我們還很年輕!是呀,我們還有幸福的時光!哦!我的愛情,我的熱血,我的生命屬於你呀!一切,一切,一切都屬於你呀,我美貌的情人!”
他狂熱地吻著信,對那桌上閃閃發光的金幣連看都沒有看一眼。
巴贊輕輕地叩著門;阿拉米斯再沒有理由避開他,便讓他進了屋。
巴贊看見那些金幣怔住了,竟然忘記通報達達尼昂的到來。好奇的達達尼昂急於知道那乞丐到底是什麼人,便離開阿託斯的家,登門來找阿拉米斯。
然而,達達尼昂和阿拉米斯向來不拘一格,發現巴贊忘記稟報,於是便親自上門了。
“啊,我親愛的阿拉米斯!”達達尼昂說,“如果那是有人從圖爾給我們送來的李子幹,你得向採擷李子的園丁表示恭維喲。”
“你搞錯了,親愛的,”阿拉米斯始終審慎地說,“上次我在那邊寫了一部單音節的詩,我的書商把稿酬才送來。”
“啊!真的!”達達尼昂說,“原來如此,你的書商真大方,我親愛的阿拉米斯,我只能對你這麼說羅。”
“怎麼,先生!”巴贊叫起來,“一首詩值這麼多錢!真難以相信!噢!先生!您想寫什麼就寫什麼吧,您可以和瓦蒂爾先生和邦斯拉德先生①並駕齊驅了。我更喜歡這樣的人。一個詩人幾乎就是一個教士。啊!阿拉米斯先生,您就當個詩人吧,我求求您。”——
①瓦蒂爾和邦斯拉德,均為法國十七世紀詩人。
“巴贊,我的朋友,”阿拉米斯說,“我以為你在多嘴。”
巴贊明白他錯了,低著頭走出門去。
“啊!”達達尼昂莞爾一笑說,“你的詩稿是按黃金重量出售的,你真幸運,我的朋友;不過當心喲,從你上衣漏出的那封信快要掉下了,那無疑也是你的書商送來的吧。”
阿拉米斯一直紅到耳朵根,他把信往裡塞一塞,重又扣上短上衣。
“我親愛的達達尼昂,”他說,“如果你樂意,咱們走吧,找我們的朋友去;既然我有錢了,今天咱們再一起吃頓飯,等你有錢了你作東。”
“好極了!”達達尼昂樂不可支地說,“我們好久沒吃上一頓像樣的飯了;至於我嘛,我今晚要進行一次帶點兒冒險的探奇,所以本人坦誠地說,拿幾瓶勃艮第陳年老酒給我壯壯膽,我不會不高興。”
“行!就喝勃艮第老酒,我也挺喜歡,”阿拉米斯說;他看到金幣宛如一隻大手為他抹去了退省的念頭。
他拿了三四枚雙面比斯托爾放進口袋,以供請客作東之需,然後將餘錢放進鑲珠烏木小盒子,那裡邊珍藏著他一直當作辟邪用的別緻的方手絹。
兩位朋友首先來到阿託斯的家。阿託斯信守答應足不出戶的誓言,負責叫人將飯菜送到家;由於他極諳烹飪之法,所以達達尼昂和阿拉斯毫不作難地就將這份重要的差事讓他一手操辦了。
這兩個人去找波託斯。走到巴克街角時,他們遇見了穆斯克東,他正以一副可憐相在驅趕著一頭騾子和一匹馬。
達達尼昂發出一聲不乏快樂的驚呼。
“啊!我的黃馬!”他驚叫道,“阿拉米斯,瞧那匹馬!”
“哦!好醜的坐騎!”阿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