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半的咒語,永遠堵在了沈子居的喉嚨。
野豬的獠牙,閃電般撕斷了他的脖子。
它似乎還不滿意,揚起前蹄,又往他心口上狠狠踩了下去。
鮮血噴湧與骨骼斷裂的聲音,是沈子居留在世上的最後的動靜。
離匣子已不到兩尺的定言,拼命朝後傾斜身子,拖延著被吞進去的時間,他的視線,驚詫地鎖定那頭眼熟不已的野豬。
“你……你是……”他的腦海裡,隱約浮出了一片山頂,一抹月色,還有一個朝著泥塑虔誠叩拜的女子……
野豬的身軀慢慢縮小,劃回了女子的模樣,她舉起粗糙的手掌,撫摸著自己並不美麗的臉,朝他露出一個無比舒心的笑容:“是阿松啊,我的月老大人。”
“阿松……”
對她的突然出現,定言完全沒有任何防備,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過,這個老早被他遺忘在荒山之巔的女妖怪,卻以如此震撼的方式重新切入了他的生命,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
“你問微瀾,是否還記得當年你對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阿松聳聳肩,“那我問你,是否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最後一句話?”
他自然是不記得的,他對她唯一的記憶是,她是一頭曾經長出過紅線的野豬,但這條錯誤的紅線,被還是月老的他,毫不猶豫地切斷了。
“貴人總是多忘事的。”阿松笑得露出雪白的牙齒,“我說,我從未像現在這般,這麼深切地憎恨月老。”
定言也笑了,就像在很多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對她說了聲:“我很榮幸。”
然後,藍光消失,被裹在其中的人也再無蹤跡,匣子“啪”的一聲合上,徐徐落到地面。
阿松上前,小心地拾起這個神奇又可怕的“燼彎”,將嘴唇貼在上頭,說:“下次,我會為你塑一尊真正的好看的塑像。”
天明雨住,秋山湖岸深處,一股黑煙滾滾而出,伴著跳躍的火光。
隱芳廬,沈子居,還有那些長埋土下的白骨,都隨著火與風,變成了永久的秘密……
13
我坐在山坡地最高處,臉上的表情一定有點天然呆。藍魚依然被我拴著,不過它現在的位置比較居高臨下,在我頭上。
我從未像現在這般,這麼深切地憎恨月老——阿松的話,清晰得就像剛剛才對我說完一樣,燼彎裡透出的光,彷彿還在我眼裡閃爍,那些關於愛與被愛的奇特的俗氣的以及悲傷的故事,每一段還都那麼深刻地印在我的腦子裡,如同當它們逐一上演時,我就是離“舞臺”最近的觀眾。
所以,我在發呆,因為即便是我,當那麼多的愛恨喜惡曲折離奇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一股腦兒湧過來時,我也需要時間來消化整理。
同時,我還要接受一個事實就是,這個長腳的怪魚,是迄今為止唯一一種把自己的腳當作感測器,把我的頭頂當作接收器的奇葩,我說我要知道真相,這個傢伙就“噌噌”跳到我的頭頂,給了我它能給的所有真相……
“現在,你都清楚了?”藍魚從我的腦門前探出頭來,“剛剛我傳送給你的,就是鑄造者心中所有的過去。每個進入迴圈的外來者,在燼彎裡就不再有秘密了,他經歷的一切都會像發生在我們自己身上一樣清晰立體。”
“這裡……是被定言‘鑄造’出來的世界?”我環顧四周,青草藍天,湖水粼粼,沒有一處不栩栩如生。
“準確說,是他的迴圈。”藍魚再次提到了這個詞,“藍鮫是一個悲傷的族群,在痛苦中死去的藍鮫們,留下遺憾而悲哀的靈魂,這些靈魂不再有從前的記憶,它們變成了模樣怪異的精靈,永久地居住在這塊被它們,也可以說是被所有傷害過它們的人類製造而出的‘燼彎’之中。但如果你們以為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