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無論敵人還是同伴,早已預設那個人無心無情,不會害怕,不會恐懼,不會懦弱,不會悲傷。他似乎早已成了一個符號,代表了一種純粹的力量或者邪惡,他沒有感情,沒有痛苦,沒有弱點,像個強大的永不停轉的機器。
他……也會孤獨?
換做死前,貝拉一定會對這種想法嗤之以鼻,堅定並且驕傲地宣稱黑魔王無所不能,食死徒誓死追隨,黑魔王永不孤獨!
可是……見了那家孤兒院,看過裡德爾身上遍佈的舊傷,親眼目睹滑雪場的煙火下他紅了的眼圈……
貝拉意識到他是一個人。
至少,孩提時代的他遍歷苦痛,懂得悲傷,因而擁有對愛恨的感知。
至少他擁有人類一切正常的情緒情感。
至少,人都會孤獨。
只要她還活著,她就會一直陪伴著他,永遠不會拋棄他。
可是……當她死了呢?
貝拉不得不去思考這個問題。
回到家裡,貝拉拿出這些日子隨身攜帶的時間轉換器。
裂了一條縫的玻璃沙漏裡,代表時間的砂子只剩下指甲蓋大小的一小撮,縮在底部的一角,看起來可憐得很。
“時間不多了……”
她無意識地喃喃。
記得最初來到這裡,砂子的量是現在的三倍。
上一次看檢視的時候還有酒瓶蓋大小,僅僅過了半年多,就只剩下這麼點了。
最初的懷疑,隨著時間的流逝,記錄資料的積累,到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了,每一粒砂子都代表她存在的一段時間。
砂子還剩下多少,她就還有多少時間。
按照現在它顯示的數量,她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時間了。
那之後,等待她的是死亡還是另一段時間,她已經不在乎了。
既然已經是註定的結果,她只想盡全力為他鋪好路。
本來已經做好覺悟。
本來已經無所畏懼。
可是eh的話給了她提示——
她的離開,是否……會給他帶來痛苦?
如果說她可以忍受任何加諸自身的痛苦,可是她無法忍受半點施加於裡德爾的痛苦。
這個世界如何,我的人生如何,都無所謂。
只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
這早已不是一種腦殘粉的狂熱的殉道精神;貝拉只是想這麼做。只有這麼做,才能讓她無法平息的愛稍稍得到緩解。
把她所能得到的整個世界都捧給他,直到死亡把她拉離。
可是……當她死了以後呢?她止不住地想,那個時候,再也沒有人叫他起床,再也沒有人在家等待他吃晚飯,再也沒有人給他過生日……再也沒有人陪他度過未來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就算他會越來越強大,不需要她的幫助也可以站在頂端,被所有人憧憬或者畏懼。她看到的也只是大雪的除夕夜,少年形單影隻的背影。
不是交不到朋友,他只是拒絕任何人走進他的心。
而她在僥倖走進以後,卻要丟下他一個人,面對更加廣袤的孤獨。
她開始畏懼死亡。
只因為他會比她更痛苦。
裡德爾回到家的時候,貝拉已經整理好情緒,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等他。
“快去洗手,今天做了你喜歡的煎豬排。”
乖乖洗了手,裡德爾坐到餐桌旁,看著桌上的美食:“感覺最近的晚飯越來越豐盛了……是我的錯覺?”
貝拉輕鬆一笑:“不是錯覺。你在長身體,多吃點才行。”
裡德爾探究地盯著她,然後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有陰謀。”
貝拉板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