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茶落肚,一縷靈氣油然而生,旋即被血氣吞噬,雖然微乎其微,終非凡物可比。奪舍郭傳鱗肉身的一剎那,魏十七便察覺這個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血氣從沉睡中醒來,似乎意識到什麼威脅,不拘粗細,極度渴求資糧,分毫不肯放過。肉身須藉助血氣反哺精元,一點一滴加以修復,凡間的飲食無補於血氣,不過是過個嘴,嘗些滋味罷了,這“深井雲霧”中含有一絲靈氣,量雖少,卻不可輕易錯失。他微一沉吟,頷首道:“這茶很好,是何處所產?還有嗎?”
羊護雖收下白蔻黃芪二女,但夏荇隱隱覺得,此舉是為安他的心,並非對美色有太大興致。河朔羊氏富甲天下,什麼樣的奢華享樂沒見過,甫罹大難,從雲端跌落淤泥,心灰意懶,性情大變亦在情理之中,忽對“深井雲霧”大感興趣,主動索取,令夏荇頗為詫異。
夏芊插嘴道:“這‘深井雲霧’是一位山中隱士炮製的野茶,羊先生若喜歡,我那邊還有一些,待明日送來。”
羊護看了她一眼,微笑道:“多謝夏小姐,有勞了。”
夏荇頓時記了起來,其父夏去疾有一世外好友,隱居在深井山中,白雲來去,數年才下山一次,與夏去疾把酒言歡,偶然看到夏芊,一見投緣,特地託人帶了幾包野茶給她。夏芊興致勃勃,提筆寫下“深井雲霧”四字,分給爹爹及二位大哥,夏荇本不覺得茶湯有何特別,被羊護提了一句,倒留上了心,問道:“這雲霧茶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夏芊提到的“山中隱士”,當是仙城修道者之流,魏十七也不說破,連茶帶湯一飲而盡,道:“這茶出自高人之手,長年飲用能提神養顏,對我傷勢大有好處。”
提神養顏,難怪特地託人帶給妹子……夏荇念頭一轉,沒怎麼太在意,隨手擱下茶盅,切入正題,夏芊亦豎起了耳朵,生怕錯過什麼。
事關重大,該揭的傷疤終不得迴避,夏荇一開口就直指要害。河
朔羊氏引狼入室,滿門覆滅,江湖中傳言有兩種說法,一是羊摧勾結東海派,羊氏並不知情,深受其害,二是羊氏勾結東海派,引胡人入侵,咎由自取,雖然結局都相同,但其中的差異至關要緊,關係到羊護這張牌,能不能光明正大地打出去。
龍蛇並起,亂象已成,大梁國正當百年未遇之危局,河朔羊氏首當其衝,無法置身事外。羊桑桂、羊梓桂兄弟年事已高,精力有所不濟,此番羊氏上下齊聚魏博祭祀先祖,二人有意及早商定下一任家主人選,扶一把,送一程,平穩交接族內大權。按照羊護臨死前的原話,一口咬定是羊摧性情孤僻,暗藏禍心,為爭奪家主之位,不惜出賣羊氏的利益,說動東海派插手,結果反釀成魏博之禍。
事發之時,距祭祀正日尚有三天,羊護從落雁峰一路北上,貪趕行程走岔了路,為風雪羈絆,離魏博尚有百里,途中偶遇羊梓桂身邊一老僕,素來親厚老成,這才知曉伯父與父親為東海派所害,羊氏祠堂淪為一片血海,毀於一片火海。羊護五內俱焚,急待趕赴魏博打探訊息,卻為那老僕勸阻,大廈已傾,死者不得復生,當務之急,莫過於保全羊氏僅存的一點血脈,忍辱負重,東山再起,為羊氏復仇。
羊護少不更事,一時沒了主意,聽那老僕的勸,掉頭南下暫避危局。不想有心懷叵測之輩,趁火打劫之輩,見羊氏覆滅,動了壞心,趁亂追殺而至,幸得那老僕捨命相救,才躲過了一場殺身之禍。羊護雖在華山派周軻門下,一來只是記名弟子,沒有根腳,二來周軻奉命圍剿東海派,無暇抽身,三來流言紛紛,羊氏勾結東海派,引胡人入侵中原,自取滅亡,他一個小角色的生死,並沒有人在意,最後被逼得走投無路,失足滾落江中,賠上了一條性命。
河朔羊氏滅門一事,從頭至尾透著幾分詭異,魏十七也無意去弄個水落石出,姑且照羊護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