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秋雨驟停,一縷午後陽光透過窗縫灑落在兩人身上。
她仰頭,看清他嘴唇上殘留的齒痕,不由笑起來。
他卻不知看到什麼,也許是她黯淡的眼,又或是她脖頸上沿青筋而生的淡紋,震了一下,回過神來。
哪怕此時狂喜也變作苦澀。
大喜盪心,痛心煩性。他閉了閉眼,千萬種說不出的情緒梗住胸口,笑與欲與淚一併忍住。
亂發掛在耳後,眉心印上輕輕一吻。
他抬起頭來,眼底柔光流動,輕聲問,「棠兒和我回家嗎?從此只你與我,再無旁人打擾。」
與他相視的瞬間,前塵舊事忽然似潮水一般漫溯上來。
想起琉璃寺院中被大雪壓垮的竹枝,想起窗臺上三支梅花,想起無數個夜裡擁被而眠的輕笑,想起杏花樹下打盹的人,想起日月山風沙裡同韋閣主與大日輪教徒說莊子與《大宗師》時口若懸河的笑顏……
夜郎寨外,茶花田中那一幕。
——棠兒,想起來了?
原來是這樣。
是她主動招惹的,每一次都是。
她看見自己點了點頭。
多年心事至此豁然開朗,愧疚卻依舊無處消解。
垂下頭,將臉埋於膝上,懊喪地輕嘆。
作者有話說:
50紅包……
第80章 浮世3
打點完山中事務, 重陽前後,僱來車馬送樊師傅回鄉,琉璃寺自此閉寺。
待車馬行出山道, 葉玉棠代他將一沓銀票置於馬車上的箱籠之中,返回山道之時, 長孫府的馬車便已等在那裡了。老僕候在車駕旁, 恭恭敬敬道, 「眾人在家中等候已久,六公子該回去了。」
長孫茂但問了老僕一句,「父親也在麼?」
老僕點頭。
他回望樹梢, 一笑, 方才上了車駕。
距離他上次回長安,已有十餘日。行至宅院外下了車來,門閽一路通報進去。稍時片刻, 老僕一路將他引至宗族私廟,葉玉棠伏在對面楊樹上, 一眼望見私廟之中已有一群人在等著他。左首五位年輕男子是他兄長, 五人皆已娶妻,各有宅院;又多忙於政務, 故那日宴飲並未見得。烏壓壓一群人,陣仗鬧得極大, 想必家中親眷大多皆在此處,不知前頭一場怎樣的訓誡正等著他。
葉玉棠實在替他捏一把汗。
此人卻迤迤然, 笑著進門,一拎衣袖, 挨個挨個禮敬過爺娘, 貴主與兄長, 方才伏地一拜,道,「兒子來遲,請阿耶責罰。」
為首中年男子身量高闊,眉眼、輪廓與長孫茂類似;只是兩鬢星白,蓄一縷長須,眉宇緊鎖,遠看去亦分外威嚴。著一身暗紅常服,起初始終背對眾人,聞聲方才轉回頭來,朗聲喝斥,「你何錯之有?說給列祖列宗與我們聽聽。」
他表情並不算嚴厲,話也說得不算大聲。
話音一落,堂中眾人皆噤若寒蟬,氣氛霎時冷到極致。
唯有長孫茂面不改色,跪地又是一拜,有如背誦聖賢經書似的說道,「兒子不該不顧阿姐阻撓擅自離家,十數日杳無音訊,是為事親不恭,目中無人。請父親責罰!」
長孫國公轉過身來,父子二人相對而立。
國公又問,「還有呢?」
他坦然答道,「兒子不知。」
國公道,「祖母於雪邦設宴請你,乃是你阿孃主意。宴席未半,你自作主張離去,將一眾長輩與貴客晾在當場。如此不知禮數,你認不認錯?」
長孫藺為弟弟開解,「阿耶,六弟有事先告知阿孃與祖母,這事不怪他。」
國公回頭瞪他一眼,「我可曾叫你替他答話,或是你這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