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將他頭顱缺損的各部分填補了起來。他的右眼、頜骨和兩邊面頰骨還完好,其他的部分則是淡粉色的泡沫物質。面板,骨骼以及大腦組織,都從裡到外在慢慢重建,奧斯卡說。
我又靠近一步,艾沙克僅存的一隻健康眼睛的眼球跟著我移動。我估計,這表明這活著的殘骸下的確埋藏著一個人——一個有證可稽的人。
“艾沙克。”我叫道。
“他可能聽不見你。”奧斯卡低聲道。
“艾沙克,我是特克。你也許還記得我吧。”
那孩子沒任何回應。他那隻潮溼的健康眼睛依然那麼敏銳。他的另一個眼眶則像一隻裡面盛滿猩紅果凍的杯子。
“你受傷相當嚴重,”我說,“不過他們正在給你修復。得花些時間。你康復的過程中,我會時常來看你,好嗎?”
他張開牙齒全無的嘴,嘆了口氣。
從艾莉森的神情看得出,這次看望艾沙克讓她很生氣,儘管我不清楚為什麼。等我們從裡面出來,到了人行通道,她終於向奧斯卡發作。“你不單是在給他做治療,”她冷冷地說,“我看見有網路介面。你還給他聯了網。”
“艾沙克跟一般人不同。你知道的。所有再生人當中,艾沙克是唯一早在被遴選進入時間隧道之前,就跟假想智慧生物有聯絡的人。他是渦克斯與假想智慧生物溝通最有效的橋樑。你以為我們能依靠語言跟他交流麼?艾沙克需要與整個渦克斯交流互動,而不僅僅是我或你或芬雷先生或者任何其他人。”
“你這是將你自己的狂熱嫁接到他身上。”
奧斯卡用自己的本族語回答了一句。
艾莉森後來告訴我,那是句渦克斯語諺語。大體翻譯過來,意思是說:蜜蜂沒有資格評判蜂巢。
我們一面向南航行,於此同時,渦克斯派出一隊隊無人飛行器,更加精細地測繪地球各大洲的地圖。這些無人飛行器既是一般飛行器,也是航天器,在大氣層的上限區飛翔,上面的攝像儀和感測器非常靈敏,足以穿透高空幾乎永遠不散的霧障。
飛行器是特殊設計的,專用於搜尋人類活動的痕跡,無論是過去,還是目前的活動。起初,所找到的都是些沒有生命跡象的廢墟。我說服奧斯卡,讓我看看傳回渦克斯的一些影像。但那些影像很平常,沒什麼資訊價值。人類最後殘留下來的好些城市都興建在北半球陸地上(那些地方我仍記得是俄羅斯或斯堪的那維亞半島或加拿大),但這些城市如今已被遺棄千年之久。現存的,唯一還勉強看得出來的是道路和建築物基座,像疥疤一般散佈在極地四周的沙漠中。除此之外,黃沙漫漫的沙漠裡,再不見任何其他人類遺蹟。
我曾在史書中讀過關於人類逃離地球的記載。給人感覺似乎地球人的撤離非常井然有序,但事實卻絕非如此。儘管透過星際隧道湧入天赤星的難民數量龐大,卻也只是這顆星球上總人口的很小一部分。餘下的人,因為與日倶增的極度貧困,幾個世紀下來,全都死光了。他們要麼因為耕地不斷減少,莊稼顆粒無收而被餓死;要麼因為厭氧細菌暴增,噎死了海洋,毒化了空氣,被窒息而死。從海里滲出的硫化氫,使濱海平原與江河三角洲一片荒瘠,寸草不生;接著,數十年間,又以不可阻擋之勢,侵入內陸,使內陸腹地也終究劫數難逃。森林遭到破壞,熊熊大火又釋放出大量的碳,排放到日益變厚的大氣中。氣候就像是一口破鍾,搖擺不定,數十載暗無天日的寒冷過後,隨之又是數十載高溫酷熱。
在我那時,槍栓便已拉開,奧斯卡說。人類大量燃燒以石油、煤炭、天然氣的形式存在的碳,其後果就已經夠糟糕了。但天赤星沙漠油田的發現——儲量豐富的低硫原油,易於開採,透過假想智慧生物的星際隧道又運輸便捷——最終將地球送上了不歸路。殊不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