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吃飽穿暖的家庭,稍稍關注下那些流浪街頭無家可歸的人們,這沒什麼壞處吧?過去我們步子邁得太快,好像把很多東西忘在了腦後。而此時此刻,對那些潦倒的人們伸出援手真是再好不過了,你不覺得嗎?提醒一下大家,我們要全國上下團結一心,共同向前。”
“您準備說這些話?”
“意思差不多。”
“完全不可能!”
這句脫口而出的話真是個錯誤。厄克特也是過於沮喪,加上冷得昏了頭,才會如此唐突冒失。與國王談話時的禮儀沒有明文規定,沒有法律支援,所以,你只需要牢記最重要的一點,永遠裝出欣然贊同的樣子。可以進行討論,但永遠不可爭執。不管你們的觀點是多麼對立。因為,這官場王宮中的人與人,搭建起了一個紙牌屋,每一張牌都有相應的位置。國王不能當眾和首相意見相左;首相當然也不可公開反對國王的看法。然而,話已出口,覆水難收。一句不耐煩的牢騷侵犯了其中一個的權威,此刻兩人都岌岌可危。
國王馬上大驚失色,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麼冒犯過他呢。他左顴骨上有道墜馬時落下的疤痕,此刻突然顯得異常明顯,甚至有些紫紅的充血跡象。他的眼神毫無掩飾地怒氣衝衝。厄克特只好將錯就錯,為自己打圓場。
“您不能說得好像這個國家不存在似的。人們會誤認為您話裡有話,說現在是兩個國家,兩個階級,人與人之間有上下之分,上等人和下等人之分。您的話裡全暗含著這個國家的不平等和不公正。這行不通的!陛下。”
“首相先生,你太誇張了。我只不過是想讓大家注意一下治國的原則,就和我在給英聯邦國家的聖誕講話中說的一模一樣啊,那講話稿你的政府也批了的。不管北方南方,第一世界還是第三世界,都需要保證窮人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讓世界社群的不同部分更加融合。”
“那是不一樣的。”
“怎麼個不一樣?”
“因為……”
“因為他們是黑人?住在世界遙遠的角落裡?手裡沒選票?您是這個意思嗎,首相先生?”
“您低估自己話語的力量了。這跟您本來的意思沒關係,關鍵要看別人怎麼去解讀。”厄克特惱怒地甩著自己快要凍僵的胳膊,想暖和起來,“反對黨會利用你的話,在每一個邊緣選區去攻擊政府。”
“我只不過泛泛地發點聖誕節的感慨,他們不會荒唐到認為這是對政府的批評的。聖誕節不僅僅是那些有銀行存款的人才能過的。這個國家的每所教堂都會敲響鐘聲,講起《明君溫塞斯拉斯》'22'的故事。你難道會說這位國王在政治上也有歧視傾向?另外,你也說了,那些都是邊緣地區的席位……我們才剛剛進行了一場選舉,又不是說很快就要進行另一場。”
厄克特知道自己該示弱了。他可不能暴露自己舉行選舉的計劃—宮裡當差的那些官員嘴巴大是出了名的。而且他也不想和君主個人之間起什麼齟齬。他敏銳地察覺到其中的危險:“原諒我,陛下。也許是因為太冷,我過分敏感了。我就這麼說吧,任何與這個一樣感情豐富、含義深邃的主題都會有潛在的危險。請容許我建議您給我們看看演講的草稿,提一些小細節上的改動,確保資料正確,措辭不會引起歧義。我相信這是慣例吧。”
“檢查我的演講稿?厄克特先生,你這是在對我搞審查嗎?”
“天哪,千萬別這麼想。我保證您會覺得我這個建議是很有用的。我們的態度會很積極正面的,我保證。”他臉上又掛起了那種政客的微笑,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但他知道現在恭維的話是遠遠不夠的了。國王是個刻板固執的男人,堅守著多年來苦心孤詣建立起來的原則,他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一個政客用虛假的微笑和承諾就扼殺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