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難耐——他怎可如此閒適?如此自得?如此清澤?
我忿忿地低頭品綴一口茶水,心中卻直是苦奈,雅卿沏的竟為清茶——清茶平日裡雖為我所偏愛,然卻不適於此刻飲析,無有平靜之心境,茶味則亦會失準,果然,淡淡的苦澀頃刻間在舌尖處慢慢浸開,盈繞口中,遂沁進心頭,久久不散,一如刻下我心中那縈牽不息的怨憤。
“我今天才知何為‘如坐針芒’,一次隨意的拜偈竟換得你如此的冷臉和蔑視。”聞聲,我詫異地抬頭,只見陸文航淺笑著搖頭而言,神色卻並無不愉。
我微微一哂,錯開眼來,“你來…可有要事?”
只見他將手中的茶盅穩放於几案之上,淡淡一笑,“確為好茶,微苦滲香,淡雅留韻,值得一品。”
頓了片刻,他將灼灼的目光定鎖於我的臉上,似乎要穿透我的心思和迷惘,語氣淡然卻含納著不盡的自嘲和輕狂,“無事…我便不能…來見你?”
我一陣恍惚,竟不知如何應答。
“幾月不見,性情還是如此孤傲。”陸文航輕嘆一聲,眸光如霞,待吁了一口氣後,又悠悠地接道,“陳將軍在辛郡取得大捷,你應該是知曉的吧?”
原來為此事而來,我不禁松下緊繃的心絃,定眼看向他,語氣頗為冷淡,“陳將軍運用奇謀,誘敵深入,攻其不備,與丁零正面交鋒的第一回閤中便取得大勝,丁零損失慘重,此大捷塘報自邊境抵達京畿後,上至君王朝臣,下達庶商黎民皆欣愉有加,此故,今上龍心大悅,加之念妃娘娘再次懷有皇嗣,因而特昭告天下晉升其為‘皇貴妃’,陳氏家族的聖寵恩澤由此更勝往昔——此事凡夫權貴皆知,我,又豈會不曉?”
他唇角微彎,似是沒有注意到我漠然的語氣,溫聲言道,“那你又可曾明曉,聖上繼而又下諭旨稱曰,‘邊境防禦乃社稷之要也,此次定北侯克敵有功,甚得朕心,故為犒其辛勞睿智,特著冠軍侯陳明峻回京執守兵務,官封四品,位列公卿,賜婚於朕之五妹珊藍公主,一來可解緩陳氏子息單薄之憂,二來則可勉慰念貴妃的思親之情,此外,另有恩澤廣允也,即冠軍侯任職期間可隨意入宮探視拜偈於念貴妃!’我估摸了番日子,應是不日即將抵達宛城了。”
我一喜,卻是無意識地從暖凳上直身而立,“你所言可否屬實?那,陳將軍呢?”
陸文航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笑意盎然,我直是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復又坐下不自在地平整裙褶,“陳將軍年老體邁,今上應該另有恩澤體恤才是。”
自陳沅江請征討伐丁零之後,其安慰狀況已在不知不覺中取代怨恨成為我思慮的重點,天氣愈寒冰凍,他有痼疾在身,不耐溼冷,如此,怎能捱過那北國的酷冷厲風,故,我心甚憂也,咋聽陳明峻即將歸京述職,一時竟狂喜無限,愉色盡表,想必丁零敗相俱現,陳沅江的歸期亦應是…不遠了吧?
轉念思之,心中不禁有不安的疑惑環生澎湧——陳明峻回京乃為朝中大事,我卻不曾聽聞過任何的諭昭公示,於是便抬首向陸文航詢道,“為何‘冠軍侯’歸京此等大事我竟不曾聞曉坊間傳談,你怎會,如此清晰?”
只見他正了正神色,收起一貫的慵懶散漫,“我敢肯定,丁零之頑欲蠻橫定在我們所能想象判斷之外,陳將軍大軍雖初戰告捷,然,後續之戰事卻愈為艱險難測,明峻乃陳將軍近隨之有力干將,聖上卻在這緊要關頭突召其回京,此舉怕是難以服眾。聖上本就對念貴妃迷戀過甚,此番又加聖恩,若是昭告於天下,則必會引起朝臣及前方兵士不滿,故為秘召,並不明揚,一則懼軍心散搖,二則恐丁零利用此危勢反撲,三則怕冠以美色誤國之名。至於…陳將軍,卻要擔當整個戰況局勢,以振軍威,因而需留於辛郡守戰。”
聞言,我心直是一凜,對沈熙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