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對峙的時候該看見了吧?我可盤子都掏出來準備幫你了。”
金不換不跟他解釋,見他坐著不動,乾脆自己動手,從他袖子裡把那厚厚的一本冊子扒了出來,竟直接遞給周滿。
周滿點頭說:“是看見了。”
他只虛虛攏了一下自己那病梅枯枝似的手指,然後重望向那座劍閣,慢慢道:“我剛來學宮,看見它,也這般想。可後來又看幾次,卻總想,千百年來,它都在這裡,無論如何損毀,都有人會為它修補。人間生老病死,世上更替迭代,大多都是短暫的、易逝的、瞬息的,可它是長久的、不朽的、永恆的……”
這便是聞名天下的劍閣了嗎?
周滿又笑,眯著眼睛慢慢又抿了一杯酒,只道:“若人活一輩子,只處處留心、謹小慎微,那又有什麼意思?”
金不換對她的狀態一無所知,還拉她跟王恕碰杯,說了三兩句恭賀她得劍首的話後,狐狸尾巴才露了出來。
金不換不敢欺負周滿,但欺負一下泥菩薩的膽氣還是有的,一見他笑,便拿那扇子敲桌:“你又笑什麼?我看你聽劍的時候,筆就沒停過,記了不少吧?借我看看唄。”
這一看,也放聲大笑。
然後才燒起來。
周滿便看向那枚金鈴。
金不換道:“你缺了十三日,要不補補回頭恐怕跟不上劍夫子的課。喏,這本借給你看看,說實話我也是頭回看見有人紙上談兵,拿筆學劍的……”
周滿覺得這一眼竟好似天上下了雪,有一種格外深靜的味道。
她知道這並非自己不勝酒力,而是身體狀況不好,對酒的反應比較大。
近前方,便是那座崔嵬的劍閣。只不過在下方看時還不覺得,上來一看,卻發現這一座三層高的樓閣歷經千年歲月,顯得格外陳舊,貼在梁頂上的金箔已經剝落了不少,青黑的蒼苔不僅爬上了飛簷,甚至順著飛簷,在下方懸著的金鈴外面爬滿。
王恕道:“只是想來看看。”
要學醫術的話,天底下自有比劍門學宮更好的學府。
周滿卻沒注意他們在說什麼,整個人甚至還有點沉浸在剛才那一眼的震撼中,端起那杯酒盞來,便喝了一口。
周滿道:“你是為劍閣而來?”
周滿把那冊子翻開,總算明白金不換說的“紙上談兵,拿筆學劍”是什麼意思了,一時覺得微妙:“不愧是門外劍……”
書冊上畫著一個個比著劍招的小人兒。
王恕服了氣,沒話說了。
金不換向來難以領會王恕這些話,十分煞風景地道:“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座破樓閣嗎?要我看,還不如這一枚金鈴有意思。”
這時便已上到劍壁絕頂,人往這上頭一站,但聽得耳旁呼啦啦一陣大風吹來,萬千雲氣皆在腳下游動。
唯有金不換對劍閣一點興趣也沒有,直接找到前面那一塊平坦的大石,把酒放在上面,然後取出三張蒲團扔在地上。
像十三天嗑藥打九名劍童子這樣瘋狂的事,上一世她做了不知多少,只是還從沒有一次,能像這樣在事後完全放鬆下來,只聽著耳旁過去的風聲。
王恕同金不換都看向她。
金不換道:“你看我幹嘛?慷你的慨,借花獻佛不懂?”
周滿道:“又舊又破,青苔長滿,有什麼好看的?”
王恕奇怪:“你要看?”
金不換把酒給她斟滿,但替王恕斟的時候,想了想,竟然只給他倒了一點,勉強剛淹住杯底兒。
王恕早知那冊子被金不換拿去一定會出現眼前這種局面,實在不願與這兩人計較,只道:“現在笑得高興,他日別真傷在這幾劍下面,還要讓我來治便好。”
周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