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這杯中酒液冷冽,清凌凌的在掌心中掠過,又像是那一刻她的眼神。
就著那樣的眼神喝下這杯酒,便生生喝成了苦酒,苦至此生未曾領略過的滋味。
十四年前,他亦品過那樣的滋味。
那一年他失了信,毀了諾,然而便失去了他的小小女孩。
那一年他在黑暗的櫃子裡邂逅她。
那一年他在床褥下尋著那朵小小玉蓮花。
那一年他聽見她說,她是含蓮出生的最高貴的公主。
那一年他迎著她的目光,她明明淚光模糊卻還給了他一個令他震撼的屬於成人滄桑而震撼的笑容。
那一年他將她放在膝上,梳她五年沒梳過糾結的發,很好的髮質無人打理,滿頭亂生,他慢慢的理那亂髮,心上也像長了葳蕤的草。
那一年他將她抱在懷裡,裹在厚厚的披風裡,五歲的孩子長得像三歲,輕得像一歲,抱著她像抱著一隻幼貓,極其安靜而乖巧。
那一年他原本打算帶走她,然而他突然聽見師叔的聲音。
還隔著一個宮室的師叔傳音要他過去一下,見見玉衡,他便將她放回,準備見了玉衡再回頭帶走她。
走到一半看見八歲的女孩匆匆而來,神情欣喜而急切,他隱約聽說過這位公主對他很感興趣,曾經專門遣使到無極拜訪,致上問候,他對那樣的問候敬謝不敏,而那個年紀的他,還是少年,敬謝不敏便真的是敬謝不敏,不知道迂迴婉轉不知道曲意逢迎,三十六計,躲為上。
他躲在宮牆之後,聽師叔和玉衡在說話。
師叔似乎有點不忿,語氣不太好聽。
“你看我那師兄,多事性子永遠治不了,整日以天下正道為己任,這世間那麼多魈魅魍魎怪道邪術,豈是他們一門能消滅完的?這不,坐關坐得好好的,突然說天降妖女,擾亂天地平衡,須除之,說我在遊歷江湖,正好,順手給解決了。”師叔手指一敲桌子,嘖嘖連聲,“笑話,茫茫人海,到哪找一個大活人?”
屋子裡玉衡也在笑:“你還有解決不了的事?這世上除了你師兄和你門中那群長老,還有誰是你解決不了的?再說你師兄既然有這個吩咐,肯定有說是什麼人的。”
“嗤——”師叔鼻子裡哼了一聲:“就給了個大概的生辰,並說那女子多半出生時帶有異象,可我在天下找了五年了,也未曾聽說過誰出生帶有異象,而生辰八字——女孩兒養在閨中,到哪裡去問人家生辰八字?”
“什麼生辰八字?”玉衡似乎在不急不慢的喝茶,半天才問:“有機會我也幫你探聽下。”
師叔便說了。
他當時便一震。
那生辰八字,和她的只差一天,而她……含蓮出生。
是她嗎是她嗎?
是她吧是她吧。
她的眼神那麼奇特,明明只是五歲孩童,目光裡卻滿是對這世事和人生近乎透徹的了悟和悲涼,五歲的孩子,知道疼痛,卻未必懂得那般沉重的悲涼。
五歲的孩子,被關在櫃子裡,滿身褥瘡面黃肌瘦骨節變形,最大的可能是殘疾弱智,然而她說話清晰言辭明朗反應敏捷,甚至還有小小的幽默和古怪的言辭。
她,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心沉了沉——原本他還想著,帶走她,如果有機會的話向師傅求懇,也收她入門下,給她一份安定強大無人敢於再欺負的光明生活,然而現在看來,不能了。
他還要隨師叔回師門,帶著她遲早會被師叔發現,他師門中人都有大神通,小小的她絕對瞞不過師叔,更不可能瞞過靈機通神的師尊。
他猶豫一刻,轉身想趁師叔還沒出來,趕緊先把她送出宮,想辦法找人寄養,以後從師門回來再接走她。
然而他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