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戰有些鬱悶的發現,隨軍攜帶的葡萄酒只剩下最後一壺了。七月十五的夜晚怎麼都帶著點鬼氣,顯得陰森森的。帳篷裡的燭火搖曳,將人的影子拖拽著拉扯著映照出來後張牙舞爪的顯得很猙獰。風從傍晚時候開始吹起來,大帳門口的氣死風燈被吹的來回擺動著看起來無助而淒涼,猛眼看上去,更像是守喪時候掛在門外的白燈籠。
裴戰的心情不好,或許是因為他的酒即將喝完了的緣故,或許是因為找不到漢軍破綻的緣故,心情影響了身體,七月十五的風從大帳那簾子的縫隙裡吹進來,讓他感覺到了一絲寒冷。緊了緊身上披著的大氅,裴戰的視線定格在桌案上的酒杯裡,那琥珀一樣顏色的美酒,不知道為什麼竟然飄出了一股血腥味。
裴戰自嘲的笑了笑,很久沒有這種心慌的感覺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沒來由的想起今天是鬼節,裴戰的心情變得更糟糕起來。不知道為什麼,很久以前的戰爭場面在腦海裡一遍一遍的想起,曾經追隨自己的那些部下或斷了頭或沒了手腳,就那麼緩緩的僵硬的一步一步朝著自己走過來。
被自己腦子裡的幻像嚇了一跳,裴戰忽然想起,或許應該給那些死去的部下燒些紙錢了。腦子裡一冒出來這個念頭,他的心就更加的安靜不下來。喊了兩聲,時刻守在門外的親兵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進來,這讓裴戰的臉色變了變,一股火氣從心裡升騰了起來。
他站起來,走到門口猛地掀開簾子吼道:“都死哪兒去了!”
映入他眼簾的,是站在門外的密密麻麻的渾身是血的殭屍。那些死去的人啊,就那麼面無表情的滴著血盯著他。一雙慘白的冰冷的僵硬的手突然伸過來,死死的卡住了他的咽喉。他無法呼吸,臉色越來越白。
“啊!”
裴戰嚇得大叫了一聲,從睡夢中醒來。門外守著的親兵衝進來,鋒利的橫刀已經出了刀鞘。親兵們緊張的掃視了一週,發現大帳裡沒有什麼恐怖的事情發生,他們也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正如在床榻上做起來,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的裴戰,見到親兵們進來之後長長的鬆了口氣一樣。
裴戰不但有萬人敵的謀略,也有萬人敵的功夫,這些親兵加在一起也未見得是他的對手,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看到這些親兵就守在門外的時候,裴戰的心裡第一次感覺到身邊有人就有安全感。他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們退出去。
“把曲勝叫來。”
他吩咐了一聲,隨即很自然的抓起桌案上的酒杯飲了一口。一飲而盡,放下酒杯的他這才想起,原來,這真的是最後一杯葡萄酒了。想起剛才那個可怕的夢,裴戰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忽然想起夢裡自己是要給那些死去的部下燒些紙錢的,裴戰眉頭皺了皺。
“來人!”
他坐直了身子,將大氅披好。
兩個親兵撩開簾子進來躬身說道:“請殿下吩咐。”
裴戰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忍住。他忽然想起,在軍營裡燒紙是一件很不祥的事。雖然自己並不信鬼神,但能避諱一些還是注意一點好。
“打些水來,孤要洗臉。”
親兵應了一聲,小跑著去打水了。兩個親兵才出去,曲勝撩開簾子快步走了進來。
“殿下召卑職來,有什麼吩咐?”
裴戰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說道:“來,陪孤喝點酒。迷糊了一會兒,醒來覺得身子有些涼,喝杯酒暖和暖和。”
“卑職遵命。”
曲勝吩咐親兵去準備酒菜,然後欠著身子在椅子上坐下來。裴戰笑了笑說道:“你就坐的踏實些還能如何?此時這大帳裡只有孤與你兩個人,不必這麼拘束。”
他揉了揉有些疼的眉頭:“現在什麼時辰了?”
“快亥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