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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半是,程太太那麼一個不修邊幅的人,看上去像下崗女工,怎麼配得上程先生。而且聽人說,程先生是在岳父逝世後身邊有女人的,接連不斷。想必他也是受夠了岳家的窩囊氣。

華倩起了非分之想,想有朝一日代替舊太太的位置。

她以為這男人愛她愛得夠深,可以容忍她做任何事。還以為這男人早就想讓糟糠之妻下堂,只是沒人出頭。她憑著年輕的一股意氣,徑自找到了程太太。

是在一個高階美容院,程太太正在做頭髮。她知道很唐突,可是跟程太太通電話她根本不接,總在助理臺。她以為程太太是軟弱,其實是不屑,後來才明白。

程太太正在燙頭髮,頭上是一個銀白色的太空罩一樣的帽子,有輕微的電流透過的聲音,她的臉沒有表情,不知擦了什麼油,黃黃的,是一種亮堂的金色。燙髮水的味道略似焦糖,微微有些蒸騰的,在玻璃的空間中飄嫋。

第八章

華倩先自怯了。她一直以為程太太只是個普通女人,可是就在那面無表情的後面,她看到了一個山一樣厚重山一樣堅硬的女人,是——深不可測。

整理好的腹稿忘得一塌糊塗,她原以為她可以一瀉千里的滔滔不絕。比如說他們的婚姻是老式婚姻,大家不要拖著,免得雙方痛苦。比如說程先生早就不愛她了,只是礙著臉面。比如說求程太太放手,多少補償大家是可以商量的。她可以說很多很多,說得很動情,伴之以廉價的卻能打動中年師奶的眼淚,要多少有多少,眼淚是她們的道具之一,也是職業之一。

可是程太太冷冷的看著她,冷冷的說:“他越來越不象話了,外面的女人竟能到我面前說話?”

她的話像刀子一樣,任華倩再皮厚,也覺得丟不起這個臉。外面的女人,就如那些薄命的妾,顫顫的端著洗腳水,一路上是忐忑不安的心。或者是紅燈籠,今夜不知在哪個妾門口亮起,穿褲子的妾,永遠不能穿紅裙子的妾。她的心一沉,腦子裡豁然清爽,她連妾都不是,只是一個歌舞妓,連一頂小竹轎都做不上。而程太太,再醜也是程太太,一尊神一樣的程太太,燈燭煌煌,非她這個暗夜中的女人能夠接近。

她糊塗了。那一刻她腦子糊塗得一塌糊塗,不知該說什麼。她應該走,可是她的腳步象被牽住一樣,粘粘稠稠的,在原地,蒼白著臉,還試圖解釋什麼。她這樣對她,她一口氣咽不下去。都是女人,她為何連看她一眼都嫌髒了眼睛?她從沒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對方連過招都不屑。是的,不屑,輕蔑,這比撒潑耍賴的殺傷力大幾百倍。

一時間,氣氛僵僵的。給程太太做頭髮的美髮師什麼話都沒說,只是拿著吹風機來來回回的吹。程太太被燙了耳朵,終於惱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隨後掏出手機,飛快的撳了幾個號碼,冷冷的說:“你外面的爛女人,竟然敢來找我?姓程的,你好放肆!”

程先生的速度是超級快。她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捱了一記重重的耳光。她不能置信的抬起頭,嘴角有腥甜的血絲流了進來。她的耳朵轟隆隆的,幾乎聾了。眼角也青腫起來,她幾乎抬不起頭也睜不開眼,但是她還很努力的抬頭,她要看清,一定要看清,眼睛再模糊她也要很使勁的睜開,睜開這萬念俱灰的心。

她曾經這雙手。這雙那麼大那麼溫暖的手,那麼久久的沉溺於她的肉體的手,能夠給予她很多很多的愛。這雙手,為她鼓過掌,為她捧過花,把她曾經捧在掌心中,像個寶貝一樣的愛。她以為這雙手給她築起了城堡,卻不知,這城堡是沙子做的,浮沙。這個男人用這雙手又摧毀了它,浮沙的城堡。一粒粒金色的沙子緩緩的流下,象水一樣,無影無蹤。

她突然笑了。她想起了綺霞,那麼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那麼兩句警句放在那裡:“不要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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