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請別以為我在利用我的美。我說過,在東方人中,我美得不夠纖柔;在一堆高挑修長又豐滿且輪廓深刻的白人女子中,我也只落得稀鬆平常。流著淚哭泣的我,也許有一點讓人同情可憐,但腫眼紅鼻子,絕不會吸引人的。
況且,王淨說過,美麗的女子是應該被寵愛的。至於被同情可憐,也只會被同情可憐,不會被愛。
所以,我哭到力氣歇了,也就是力氣歇了。
星期日,我練完琴,王淨打工回來,我們下了她包的水餃,喝著冷啤酒,一邊叫燙一邊凍得心口麻涼。
王淨看著我“壯觀”的吃相,說:“濃情蜜意的時候,連狼吞虎嚥都是好看的;一旦不喜歡你以後,這些都成了厭惡的理由。”
“別擔心,你一直是很文雅的。”
“你呢?都這麼饞相嗎?”王淨笑。
我也笑。“我只有偶爾才會這麼放縱。肚子餓嘛。”在外頭,我是有“教養”的。
“有沒有想過打工?”
“沒有。”母親大人不會允許。
“想也是。看看你那雙手,我看你家事都不太做。”王淨拉了我的手,笑咪咪的,沒有諷刺的意思。
“那倒是。不過,倒不是因為好命,是我母親大人的浪漫。”
“怎麼說?”
“因為她說鋼琴家的手是用來彈琴的,不是用來洗衣拖地煮飯。”
“哈!”王淨覺得新鮮,“那你將來嫁人了以後怎麼辦?”
我眨眨眼,微笑不說話。
我的日子其實過得很省,沒能力奢侈。想想,來柏林有些日子了,我連電影都還沒看過。我爹的浪漫,給了母親大人一段風花雪月的好時光;母親大人有樣學樣,對我很盡心,我有義務堅持母親大人的浪漫。
“其實也很簡單,叫老公煮飯。”王淨自答。
惹得我笑出來。看樣子,她應該沒事了。
“你有能力,王淨。將來成大事業,老公不煮飯,就請人幫你煮飯。”
“那倒是。我偶爾下下水餃調劑一下就是。”王淨配合我,說得跟真的一樣。她在洪堡大學念商科專業,一口德國話呱呱叫,比我還流利十倍。學成了,大概也會比我出息十倍。
水餃冷了,配著涼啤酒更加冷颼颼。我放下啤酒,不敢再喝。
“欵,理兒,”王淨突然問:“你知道現實和夢想的差別嗎?”
我一本正經回答:“現實是電影裡的風花雪月減去百分之七十,小說裡的浪漫折掉三分之二,再將戲劇裡的偶然拿走八成七。”
“說得很好。”王淨笑咪咪點頭。“那前兩天在咱們公寓門口上演的那出法國新浪潮電影的男主角,請問是誰?”
“舒馬茲楊。”我以為她知道。
“舒馬茲楊?他?”知道那是舒馬茲楊,王淨大大驚訝一番。
“你不是看過他的照片了?”我覺得奇怪。
“是看過。可是還是有差距,而且當時你們兩人間的氣氛挺凝重的,我也不好插在中間,就避開了。他找你做什麼?”
“他說我休息太久。”
就這樣,不會勞動舒馬茲楊親自上門。聰明的王淨,眼珠子一轉就可知必有緣由,但她沒追問下去,她懂得給人空間。
“你跟他學習,好像很辛苦?”轉了話題。
“有一點。”
“他不好相處嗎?”
我沒回答。王淨自說:“那是一定的。我也是那麼聽說,樂評家對他的評語也不好。看了他本人,我也覺得他那個人不太好說話。可憐的理兒,一失足成千古恨。”
就好像論學術做研究,各家有各家的理論成見,各自有各自的門閥派別。跟了哪家,再要更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