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舒馬茲楊抓住我。他不是一個親切的人,但連他也以為我大概迎風在掉淚。
“幹嘛?”我皺眉。乾乾燥燥的眼眶和臉龐倒教他意外。
他示意我跟著他。上了車,我說:“你不去約會嗎?時間不早了,下回去準備來不及。”
他點了根菸,吸了一口,看我一眼。“如果你想哭,我不會介意。”
這個人以為他是什麼?神父?等我告解?
“是不是你還要慷慨的借出你的胸膛,讓我俯在上頭哭?”我諷刺。我不怕他了。沒所求就不怕了。
“如果你需要的話。”
舒馬茲楊一本正經,卻教我恨了。
他全看到了。聰明的他以此類推,大概全部都瞭然。
“情緒渲洩出來會比較好。這裡沒有別人——”
“你就是別人。”我打斷他。
“你可以當我不存在。”
我不想說話了。撇開臉。
“劉理兒,你這樣對你自己沒有好處——”
“你一定要我哭嗎?!”
“我看你壓抑得很辛苦。既然那麼在意,就不必裝得毫不在乎——”
“別說得你什麼都知道似!你自己呢?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我對他大吼。“別人苦不得有機會站上舞臺,你偏要裝模作樣拒絕慕尼黑國家劇院的邀請和瑪琳夫人的贊助。你想表示什麼?不屑嗎?你舒馬茲楊是天才沒錯——但你的輝煌過去了,江郎才盡罷了!”說到最後口不擇言。
哦,我不是有個性,我只是惱羞成怒。
“你——”舒馬茲楊的藍眼珠窄起來,臉色鐵青得嚇人。
他揚起手臂。我以為他會打我,但沒有。他忽然發動車子,沒有示警,一下子就飛衝出去。我的胸膛狠狠撞了車座前緣,又彈了回去。
車子瘋了。超過速限,瘋狂地四處飛撞。下過雪,路滑,很容易失控。
“舒馬茲楊……”我受不住。全身被撞得發痛。
他沒理我,繼續橫衝直撞。突然,車子拐進一條小巷子裡,煞車不及地衝撞上一堆擺放整齊的垃圾桶。
我下意識閉上眼睛,身體側弓,緊緊抓住椅背。
直到天地都安靜了,舒馬茲楊冷冰冰的趕我下車。
“出去。”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神是狠的。
“冰天雪地的,你要我自己走回去?”我全身都在痛。
“那不關我的事。”舒馬茲楊身上流的血不是溫的。
“可是關我的事!”我叫起來。我連身處在哪裡都不知道。“你至少要送我到最近的地鐵站。”
“我沒那個義務。”
“你有!”
“笑話!憑什麼?”舒馬茲楊居然冷笑起來。
我壓下氣。“是你將我帶到這裡的,就有義務將我帶回去。”
“我可沒有綁住你手腳押你過來。”
“舒馬茲楊,你紳士一點。”我瞪著他,一點都不懷疑他會將我丟在零下一度的雪天裡。
“我本來就不是紳士。出去!”他的語氣更冷。
我不動,和他冷刺的目光僵持著。
“你不出去是不是?好!”他開啟車門,丟下我,頭也不回就那麼走掉。
“舒馬茲楊!”我早知道會這樣。一定會被他丟下的。
車子陪著我也無濟於事,我不會開車。
我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心情太惡劣的緣故,我不想跟任何人類說話。折騰到了快晚上十點,終於才到家。
又冷又累的關係,我抑不住的顫抖。胸前鎖骨下青了一塊,手臂也有多處瘀傷,就連胸側也青紫一片。
我呆呆望著,手腳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