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掀開被窩,把他抱起來,帶他下樓。孩子依然睡眼惺忪。
“你母親找你。”她說。
她開啟樓下一個房間的門,把小孩帶到一張床上,床上正躺著個婦人。她就是孩子的母親。她伸開雙臂,小孩緊緊地依偎在她身邊。他沒有問為什麼被喊醒。婦人吻著他的眼睛,用一雙瘦削、纖細的手隔著他那件白法蘭絨睡衣撫摸著他溫暖的身軀,將他摟得更緊了。
“寶寶,你還困嗎?”她說。
她的聲音很弱,好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似的。小孩沒有回答,但愜意地笑了。在這又大又暖和的床上,還有柔軟的雙臂抱著他,他感到很高興。他蜷著身子,緊貼著母親,想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並且睡意矇矓地吻了她一下。不一會兒,他合上眼,又睡著了。大夫走過來,站在床邊。
“噯,請先不要把他抱走。”她呻吟道。
醫生嚴肅地看著她,沒有答話。婦人知道孩子不允許在這兒久待,就又吻了他一下,她的手順著他的身軀撫摸下來,一直摸到他的腳;她把他的右腳握在手裡,撫弄著那五個小腳趾;然後,又慢慢地把手伸到左腳上。她嗚咽起來了。
“怎麼啦?”大夫說,“你累啦。”
她搖搖頭,說不出話來,眼淚撲簌撲簌地往下掉。大夫俯下身子:“我來把他抱走。”
她太虛弱了,無力違拗大夫的意願,讓他抱走了。大夫將他交給保姆:“你最好把他放回他的床上去。”
“好的,先生。”
小男孩被抱走了,他還睡著。這時,孩子的母親傷心地哽咽起來。
“他以後會怎麼樣呢?可憐的孩子。”
產褥護士想安慰她,但不久,由於她精疲力竭,哭聲停止了。大夫走到房間另一端的一張桌子旁,桌上躺著一個死產的嬰兒,用一條毛巾蒙著。他掀開毛巾看了看。大夫和婦人那張床中間隔著屏風,但婦人猜出了他正在幹什麼:
“是女的還是男的?”她低聲問護士。
“又是個男孩。”
婦人不再吭聲了。過一會兒,保姆回來並走近病榻。
“菲利普少爺一直睡著。”她說。
一陣沉默,大夫又按了按病人的脈搏。
“眼下我用不著在這兒了,”他說,“早飯後我再來。”
“我送你出去,先生。”保姆說。
他們默默地下樓,到了門廳,大夫收住腳步。
“你已派人請凱里太太的大伯了,是嗎?”
“是的,先生。”
“你知道他什麼時候到嗎?”
“不知道,我正在等電報。”
“孩子怎麼辦?我想他最好離開這兒。”
“沃特金小姐說要帶他走,先生。”
“她是誰?”
“孩子的教母,先生。你看凱里太太還能好嗎?”
大夫搖了搖頭。
Ⅱ
一星期以後,菲利普坐在翁斯洛花園街沃特金小姐家的會客室的地板上。只有他一個是小孩,他習慣自己玩耍。房間裡充塞著傢俱,每條長沙發有3個坐墊。每張扶手椅也有一個坐墊,他把這些統統地搬過來,藉助幾張輕便、易於搬動的鍍金靠背椅築了一個靈巧的洞穴。他可以把自己藏在“洞”裡,不讓潛伏在簾子後面的紅印第安人看見。他將耳朵貼近地板,傾聽水牛群在大草原奔跑的聲音。不久,聽見門開了,他屏住呼吸以便不被發現。但是,一隻有力的手拉開一張椅子,坐墊便紛紛落下。
“你這淘氣鬼,沃特金小姐要生氣的。”
“你好呀,埃瑪!”他喊道。
保姆彎下身去吻他,然後拍打坐墊的灰塵,將它們放回原處。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