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那位小少爺帶進周府一座冷清的院子,裡頭有一位美麗憂鬱的夫人。
他說:“這是我親生的娘,我做不了她的兒子,你替我做她的兒子。從今以後你叫十三。你就是我的親弟弟,周府第十三位少爺。你可以在這裡平安長大,然後,再去找你的娘。”
就這樣,他成了十三。
那位夫人是周家的三太太金氏,朝鮮國的郡主。嫁給這家主人,生下二少爺周慕筠卻被寄養在二太太沈氏膝下。他的少爺一直知道自己有兩個孃親,這一個親生的,卻不敢認。多一點親近,都是不該的。
他是感激少爺的,給他片瓦之地得以生存。
他跟著二爺一起長大,看他辛苦地周‘旋在生母養母之間。十三有時候竟也會莫名對二爺生出些同情,其實他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何種情感。
一直以來在外人面前風淡雲輕的二爺,備受大人寵愛器重的二爺,其實從來,也沒有真心享受過這份尊貴。他身上壓著太多的無能為力,他的二爺,並非無所不能。
他似乎有點懂得了少爺迫切需要為自己孃親找一個兒子的願望。
這是一個兒子對母親迫不得已的疏離的彌補。他只有被看重,才對得起養母的教導,才能為錦園裡不爭不搶的生母在周府贏得一席之地。
。。。。。。
十三在榻上翻了個身,心裡有些哽咽。月光灑進屋裡,夜是沉默的。
十三像是對蘇從瞻的無聲告別。
從今以後,他只是十三。
☆、夜深沉
夜還很長,周慕筠在錦園外靜靜立著,方才十三進門時他就跟在後頭。屋裡頭有暖色的燭光,窗戶上倒映著十三和她的影子。
周慕筠倚著半敞的門框,耳邊是夏日裡此起彼伏的蟲鳴。
她的背影一如既往的沉默靜止。
幼時也怪過她狠心,像是將他忘記一樣。從不做任何親近的動作。甚至不曾對他露出一次微笑。
若不是十歲生辰那日夜半,不經意聽見她在他耳邊極力壓制的低泣。
周幕筠想,他恐怕也會漸漸把她遺忘吧。
又過了半刻,十三從屋裡出來,周慕筠見屋裡熄了燈,才轉身慢慢踱步回房。
青州來的恆遠公司總管早早等在門口,見了他,躬身喚了聲二爺。
周慕筠點點頭讓他進屋,揉了揉太陽穴,“說吧。”
樓信君將眼鏡往上推了推,手裡的單子順勢擱在桌案上,“事情很順利,二爺交代的都辦好了。這是恆遠收購的成繭數量,青州城的農戶手裡都已沒有存繭。再過一月,季家的工廠就會停產。”
一個月。。。。。。
周慕筠仔細檢視了手裡的單子,沉思了半刻,皺眉睇視他,“不行,一個月太慢。你即刻回去,把周圍幾個縣蠶農手裡的存繭都收過來。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季家停產。”
太后的懿旨過不多久便會到青州,一個月太久了。。。。。。
樓信君心下震動,二爺這是要斷了季氏的後路啊!
衡量過後,還是開口道:“二爺,季家的工廠一向是衙門解決青州散戶的重要渠道,這樣貿然出手,到時候搞不好衙門會找恆遠的麻煩,會不會太過草率了?”
他的擔心不無道理,且不說季家在青州紮根已有幾代,根基很深。單就季氏的絲廠招收大量沒有田地的散戶,便是幫了衙門穩定百姓的大忙。青州府尹顧成柏和季氏當家亦交情匪淺。
強龍難壓地頭蛇。要扳倒季家,恐非難事。
周慕筠自然知道他的擔憂,可要想讓愛民如子的顧城柏心甘情願將女兒嫁給他,只此一招。
他沒有退路。
“我把恆遠埋在青州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