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口,周慕筠面對這片斷壁殘垣眸色沉了又沉,冷聲問:“你嫂嫂昨夜往哪兒去的?”
“東面。”
不過一瞬,他道:“開車,去勉縣。”
車子剛剛啟動,迎面而來一匹快馬在跟前勒住韁繩。
穿著灰色軍裝的黑臉漢子翻身下馬,“對面可是周家二爺?”
周慕筠下車,卻並未上前,那漢子又幾個跨步雙手奉上一個錦囊。
“在下護國軍葛毅,昨夜尊夫人駕車來駐地求救,此刻正在營帳中生產,少帥命我前來通知二公子。這是夫人手中信物。”
周慕筠開啟錦囊,一塊冰涼的玉章滑入掌心,心頭一動,反手倏地捏緊。
“我夫人孩子可還好?”
葛毅見他已信,微一抱拳後翻身上馬,“我出營時,夫人尚未生產,現今情況如何屬下不知。”
而後調轉馬頭,“公子請隨我來。”
周慕筠呵出一口白氣,唯懸在半空的心膽不敢落回腹中。
有葛毅在前方開路,車子到了駐地便長驅直入停在主帳前。
下車時聽到一聲響亮的啼哭。
碧蕤衝出來見到剛下車的他,滿臉欣喜“生了!二爺,生了!是個小公子!”
周慕筠腳步一頓,扶住車門久久不能動作,良久,才找回聲音道:“她怎樣?”
碧蕤大大鬆了口氣,“有驚無險,如今累極睡著了。”
周慕筠繃著臉點了點頭,腳下快速移動,顧不得門口立著的男子,直直進了營帳。
帳中一片狼藉,血氣充斥著整個鼻腔,周慕筠一眼看見榻上沉沉睡去的妻,這是他見過她最狼狽的樣子,心裡的歡愉盡數變成不捨,他無法想象剛剛過去的漫漫長夜,她是如何度過的。他看著她,連呼吸都極細微,整個人陷在榻中,孱弱得似乎一捏就碎。
被子下的肚子如今恢復平坦,身旁睡著那個曾隔腹踹他的小小孩子。
皺皺巴巴的樣子看不出像誰,周慕筠搓熱了手輕輕碰了碰孩子的小下巴,溫軟的觸感使他輕輕一震,心中極喜只剩微笑。
所幸,她與他,並未生離,亦無死別。
主帳外,葛毅看著一旁默默抽菸的宋庭黎欲言又止,少帥皺著眉以手捻滅菸頭的樣子,讓他想起當初在京城,他死命攔住不叫他現身救那位周少夫人時的離開的背影,面上清淡至極,可總有什麼地方隱約缺失了什麼,叫人看在眼裡五味雜陳。
葛毅心裡有些難過,上前建議,“您好歹守了一夜,少帥,不進去看看嗎?”
宋庭黎夾著煙的手指習慣性摸了摸腰側的槍,良久,搖了搖頭,“我去,不方便。”
昨夜他沒資格進去,現在,更加不能了。
宋庭黎說完,收回手又點了一支菸,夾在指尖看它一寸寸變成菸灰掉落。
轉了個身岔開心思問了些攻防部署,同葛毅一道朝門口去,卻叫一人叫住。
“宋兄留步。”
宋庭黎猛地吸了口還剩一半的煙,火星快速燒到指邊,轉身撥出,唇上帶了一抹笑,“哦,週二公子何事?”
“宋帥今救我妻兒,此恩德周慕筠謹記在心,來日定銜環以報。”
宋庭黎丟掉菸頭,軍帽下銳利的雙眼淺淺掠過對面的男子,打量之後唇瓣多了抹戲謔,“不必了,便是一般婦孺,護國軍也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何況,宋庭黎不過涓埃之報,二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涓埃之報?
周慕筠眯了眯眼,看向前方,他們之間隔著一段落雪的安靜,眸中皆無退縮。
不過略一思忖便從善如流道:“如此,慕筠謝過了。”拱手謝過後瀟瀟然回了營帳。
葛毅盯著遠去的從容背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