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當他帶著一身傷跌跌撞撞的一步踏入這片山林時,自那晚便在罪孽中掙扎的心神便毫無道理的鬆懈下來。踉蹌的倒在深厚的草叢之上,眼中血淚流淌,那一晚汙紅的夜色彷彿刻在靈魂裡,一幕幕在眼前不停播放——
火焰,鮮血,弒妻的親父,倒地的叔伯兄妹,還有……那把閃著不詳顏色的血刃!
神啊!這深重的罪孽要如何償還?!
怔愣的望著那澄澈的似乎能照見人心的天空,魯迪將自己最深愛的長刀擲於地上,雙手緊緊捂著臉,蜷在沾滿他鮮血的草地上,無聲的哭得狼狽無比——
“道言:……誦之十過,諸天遙唱,萬帝設禮,河海靜默,山嶽藏雲,日月停景,璇璣不行,群魔束形,鬼精滅爽,回屍起死,白骨成人……”
“……上有黃庭,下有關元,前有幽闕,後有命門,噓吸廬外,出入丹田……”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迭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窮極渾噩中,突然一陣道唱冥冥傳入心扉,柔和之極也自然之極,竟讓人記不清楚到底是他先於此地出現,還是這聲音原本就停留在這裡。在他幾乎被洶湧而出的疲憊、茫然、憤怒與愧疚淹沒前,如清清的一捧泉水,緩緩流過他的滿身狼狽……
從記事起就被教導著,要如同手中的刀一樣堅強鋒利一樣無堅不摧的少年,在這飄渺得彷彿下一秒就會被風吹斷的聲音中再次淚流滿面,集中全部的心神,連地上的刀都不顧了,站起身,一步一步的向著聲音的來源尋去,近一點、再近一點,他知道,那個地方或許就是他追尋的答案的終點。
有什麼,將會從心底破開土壤,發芽……
☆、少年(重修)
神君講道,數遍仙神兩界也找不到幾個這樣的造化!
雖然書靈完全不理解沈麟在這個類似西方背景,又有濃厚的一神教信仰體系的世界宣講道家思想是個什麼意思?!就算其是大道的一種體現形式,但這個世界的生靈真的能夠理解得起來嗎???
小書靈的疑惑不提,沈麟這一講又是整整九天,算起來距離他降臨此世似乎挺久的了啊……
幾次三番的感應到天書裡書靈想跳腳又不敢的情緒,沈麟終於睜開閉了幾天的眼睛。頓時,他封禁的世界中,祥花隱匿,金泉無蹤,龍吟鳳鳴,天鍾仙鼓漸漸消歇,連那無邊湧動的神光祥雲也緩緩散去,只留下一地乖順伏地冥思,還沉浸在無邊妙音中的一隻只妖精野獸,它們一時半會的還醒不過來。
沈麟也不打算打攪,將宣講道義過程中的種種玄妙收在心底,拿起手邊的枯枝一甩,枯立了好幾天的老牛哞了一聲,方才慢吞吞的抬起腳步,拖著簡陋的牛車一步一步往前走了起來,彷彿中間這場足以影響一界氣運的講法大會並不存在一樣,接著九日前的印記,繼續往東而去。
“臥槽?就這樣???”
還以為耽擱九天講法是神君有了什麼想法的書靈一下子目瞪口呆,火冒三丈的將本體從沈麟手裡搶了出來,連身體都沒站穩,舉著那本迷你了的小書就破口大罵:“神君你是傻了還是傻了啊?!我們已經浪費了多少時間了啊啊啊!你居然跑去給一群野獸講法!你有那時間趕緊去找人不行嗎不行嗎不行嗎!!!”
小書靈簡直出離的憤怒了!天書存在了那麼久的時間,它誕生意識也整整一百年了!就沒見過那麼拖拉的執行者!!!
他要不是神君,早一頓天雷丟過去了好嗎!!!
“呃,神君……”突然想起什麼的書靈被一個散發著冷氣的微笑凍醒,急忙看向被它拿在手裡的迷你天書,只見上面紫光閃閃引而不發,宛如蓄勢待發的獵豹,只等著給獵物狠狠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