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護。”
主治醫生的一席話,字字句句敲在瞿牧懷的心版上,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苦從心底滲出。
他自責地猜測,是不是他帶給她太多痛苦,所以她才會硬生生將他從記憶裡驅逐出去?
“這種失憶的狀況會持續多久?可以恢復記憶嗎?”瞿牧懷擔憂地發問。
“每個患者的情況不同,有些人幾個星期就恢復,有些人甚至一輩子都記不起來,所以我不能向你保證。”
“有辦法治癒嗎?”瞿牧懷越聽眉頭蹙得越緊。
“在治療方面一般都是以心理療程為主,包括找出壓力。或刨傷來源、催眠或心裡諮商、配合藥物等。”
“那我明白了。”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推薦你這方面的權威醫生。”
“謝謝方醫生。”
“如果沒有其他的問題,那我先走了。”方仲強收起病歷,走出病房。
瞿牧懷送走主治醫生後,關上房門,坐在床沿靜靜瞧著她蒼白憔悴的瞼龐;輕輕地拂開她額前的劉海。
她安睡的臉龐像個無辜的孩子,沒有怨懟、沒有澀楚,在他面前的她彷彿是很久很久以前那個愛笑又樂觀的江映雨。
“和我在一起的記憶太過痛苦,所以你選擇把我遺忘嗎?”瞿牧懷執起她的手,貼覆在他臉上。
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一層絕望的心灰,承受著被她驅逐在記憶之外的痛苦。
選擇失憶是她自我保護的方式,但被遺忘的他該如何面對這一切呢?
是不是被愛撕裂的傷口太痛太深,所以她只能選擇遺忘過去,把他棄絕在記憶之外,才能療愈這傷痛呢?
他愧疚地閉上眼,耳畔依稀迴盪著她的哭泣聲,是他勘不破過去仇恨情障,對往事太過執著,最後傷害的竟是自己最愛的人。
“你想當全新的江映雨嗎?這是你的選擇嗎?”他無聲低喃,墨黑的眼底藏著濃烈的痛楚。
如果遺忘是她的選擇,那沉重的恩怨枷鎖就由他來揹負,他會將兩人的愛情埋在心裡絕口不提,讓她當一個全新的“江映雨”。
嶄新的江映雨不曾愛過他,更不是他瞿牧懷的妻子。
兩人交纏的命運線,會從這一刻開始慢慢平行,等她能自立生活、適應周圍的環境,他會漸漸淡出她的生命,再不會有交集,讓她去找尋快樂與幸福。
她那雙愛笑的大眼睛不會再蒙上痛楚。也不會再流下心碎的眼淚。
時間無法回到兩人相遇之初,但她的證憶卻推回到原點,他決定親手掩埋兩人的愛情,當作是對她最後的溫柔。既然是他種下的禍根,就由他一個人獨自揹負,他會將關於自己的一切,從她的生命裡——抽除,替她建構一個全新的世界。
瞿牧懷俯下身,輕柔地親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小巧的鼻尖和她的唇。
是依戀也是最後的溫存。
陽光映瀉在窗外的草皮上,為十二月的冷冬添了幾許暖意,醫院的大廳應景地擺上一棵聖誕樹,花園和走廊上還多了幾盆聖誕紅,讓過節的氣氛更顯得濃郁。
江映雨按下鈕,病床微微升高,調整好姿勢後,她茫然地望向窗外正在草皮上曬太陽玩耍的病童。車禍醒來至今才一星期,沒想到竟要過聖誕節了。
看著幾個義工打扮成聖誕老人分發糖果和禮物,她忍不住猜想,每一年的聖誕節是不是都有人陪著她一起度過,還是擠在派對裡跟陌生人潮狂舞醉飲?
她對自己一無所知,所有的記憶全然空白,只有手腕戴著寫上“江映雨”三個字的識別環,證實她的身份。
她愛過人嗎?或者有人愛過她嗎?是不是有人心焦如焚地在城市一處瘋狂尋找她的蹤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