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桓,果是大都第一美男。
所有人心中盡皆生出這樣的念頭,望著那月華下絕塵而去的背影,俱是心馳神往,人群寂寂,竟是連一聲嗽聲亦無。
直到那絳色的背影在夜色中行去好遠,焚琴才頭一個清醒了過來。
他回頭看去,卻見蒲園的一眾人等盡皆怔然而立,就連四郎君亦是滿目驚異,面上甚至還餘著些許懼色。
焚琴忍不住挺了挺胸脯。
旁的不說,他們家郎君的人才,那可是頂頂好的。
“我先回去了,四郎君恕罪。”匆匆地向桓子瑜行了一禮,焚琴便疾步追了出去。
轉過甬路,踏上曲廊,桓子澄漫步前行,面上一派寧和。
藥性已將過去,那種灼人的燥熱正一絲一縷地自他的身體深處抽離,不適感也正在漸漸消失。
然而,心底裡乃至於靈魂深處的某種不適,卻是短時間難以消彌的。
桓子澄的面色堅冷如鐵,唯眸底漾起些許譏嘲。
這世上所有的算計,都及不上來自於家人的算計更叫人心寒。
縱然這並非他第一次領略,甚至也並不是他第一世領略。也或許,這算計裡還摻雜著旁人的算計,比如那個錦囊,就很可能出自他人之手。
可此時此刻,那種透骨的寒冷,卻仍舊遍及全身,令人難以釋懷。
所謂親人,在有些時候,比你的敵人還要可怖。
“郎君等我一下……等等我……”一陣語聲自身後而來,卻是焚琴小跑著追過來了。
桓子澄未曾說話,腳步卻慢慢放緩了一些。
焚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裡的燈籠晃出很大的幅度,好容易方才追上桓子澄。他一面拭著額角,一面便氣息不穩地問:“郎君怎麼就這樣走了?”
回答他的,是一聲低低的“唔”。
等於沒有回答。
焚琴就皺起了眉,面上亦湧出了憂色,一臉愁緒地道:“郎君這樣一走,四郎君準定不喜。”
桓子瑜向來在桓道非面前很得臉,萬一他跑去說些什麼,桓子澄才得來的好日子,只怕又要沒了。
所以,焚琴很擔心。
桓子澄垂眸掃了他一眼,面上的冷漠便消散了,語聲也是難得地溫和:“他氣或不氣,與我何干?”
一聽這話,焚琴的臉就垮了下去,面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郎君,話可不能這樣說,郎主素來最喜歡四郎君了,這要是……”
“小孩子家,莫想太多。”桓子澄打斷了他的話,面色重又恢復了冷硬。
焚琴覷著他的神情,到底不敢再說什麼了,只得將手裡的燈籠挑高了些,嘟囔道:“都沒個燈籠在前頭照著,郎君方才也走得太快了。”
對於這個總是絮絮叨叨的書童,桓子澄有著絕大的寬容,此時這抱怨聲傳來,也不過是讓他多看了焚琴一眼罷了。
焚琴對自家郎君還是相當瞭解的,知道他這時候心情不好,於是便不再說話,只安靜地挑燈引路。主僕兩個穿廊過院,首先去了裴氏所住的“清笙石舍”請安。
只是,裴氏此時已然睡下了,清笙石舍只留了一個老嫗守門,桓子澄在門外候了一會,直到那老嫗回稟說裴氏已然熟睡,他才領著焚琴回到了蕪園。
甫一回院,留守院中的煮鶴便快步迎了出來,引著桓子澄挑簾進了書房,待那竹簾垂落後,他方輕聲稟道:“回郎君,戌初時分,夫人和十三娘子一同來過,因夫人說要給十三娘子尋張字帖,我便將夫人讓進了書房,又陪著夫人去後頭梢間裡找了一會,共尋了三本字帖,夫人一併都帶走了。字帖名錄在此。”
他一面說話,一面便奉上了一張字條兒,那上頭工工整整地抄錄著字帖的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