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提及舊怨,那可真是說也說不完了。
陳仲平冷冷道:“王玄難白帝城誅邪後便走火入魔,三大世家合力殺之,何錯之有?韋玄,你心懷舊恨,是非不分!今日卻不是在神都,而是在蜀中。這小劍故城,已有望帝禁令,你難道敢動干戈!”
韋玄但將手中藤杖往地上一杵,瞬間釋放出化神後期大能的威壓,竟道:“別說是望帝下了禁令,就是今天武皇陛下活過來,你宋氏也別想在我面前越雷池半步!”
穹頂濃厚的烏雲,被風吹得散了些許,這一場破天的豪雨,總算漸漸小了下來。
一命先生施展術法,引走了半城的大水。
然而街上的屋舍也好、店鋪裡那些不能沾水的貨物也好,卻是來不及再救,已經損毀殆盡。
病梅館前不遠處,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屍首,赤紅的血水流出來,混著濁黃的泥水,格外觸目驚心。
周滿早已收了劍,立在一旁。
王恕站在病梅館的臺階上,則是有些擔心:“金不換……”
金不換立在街中,神情裡還帶著幾分幻夢似的恍惚,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道:“菩薩,此事同你無關,別來蹚這渾水。”
王恕於是靜默,抿唇不言。
金不換卻是抬了步,緩慢地順著泥盤街往前面走,看著這大水退去後一片狼藉的景象。
有人趴在不幸殞命的死者身上慟哭,有人坐在簷下默默包紮自己的傷口,還有人相擁而泣慶幸彼此還活著……
乞丐們像是逃過大劫的老鼠,大多神情木然,也有少數兩個失了智的傻子,這時候還嘿嘿笑著,拿一根斷了的筷子敲著破碗唱蓮花落:“天是親來也不是親,世間萬事由天定,如何貧富不均平?地是親來也不是親,大江後浪催前浪,一層黃土蓋了一層人……”
但更多的人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只是在金不換走過時,慢慢站起來。
從街道旁,從屋簷下,從臺階前……
密密麻麻,一個接著一個。
一雙雙或是含怒或者藏悲的眼,全都看向了他!
周滿身上的鮮血尚未擦乾,見此情狀,不覺一蹙眉頭,有些擔心,便走了上來,停在金不換邊上。
金不換抬頭看著這些人,只道:“今日之禍,由我而起;所有人的損失,自當也由我一力承擔……”
可誰料,他話音尚未落地,旁邊屋簷下一名婦人直接抓起一塊溼泥便砸到他身上:“我們要的是你的臭錢嗎!”
周滿一驚,轉頭看去,竟是先前那懷抱嬰孩的婦人——
她分明記得,方才正是金不換出手,才在洪流中救下了她的孩子。
這一瞬間,怒意已然上頭。
周滿眉間一凜,忍不住就要出手,只是沒想到,手腕才剛一翻,便被金不換按住。
他望著她,喉間微湧,聲音極低:“周滿,這裡是我家。”
周滿所有動作頓時停住,心間竟生出一片酸楚。
那婦人發紅的眼底蓄滿淚,帶著哭腔的聲音裡卻帶著無比的憤然:“泥盤街一家一碗飯把你養大,是指望你活出個人樣,窮人至少骨頭硬!可現在呢?被人欺負上門來,還忍氣吞聲!你金不換難道就只有這點本事、這點脾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