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漸飄漸遠。
楚旭似早已習慣與他講話時的心不在焉,並未對他的無視不滿,相反,他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尤如深山老林千年狐狸般的黠笑中充滿了陰謀的味道。這一神情落入回神的洛紫陌眼中,一陣無奈。這個楚旭,儘管每次對他的設計都以挫敗收場,卻仍是樂此不疲,彷彿上了癮一般。但一想到每次事後他臉上精彩的表情,心下又不由覺得幾分好笑。此時,他怕是已把羽兒當作了自己的把柄,以他的脾性,定會加以利用。一思及此,心中頓時生出一絲不耐。
無論你要做什麼,不準傷害她。
楚旭接到洛紫陌帶著濃重警告意味的眼神,妖冶的笑容更盛,身形幾番輕移,便消失在如水月色下。
——————————翌日,通往臨淵閣的小徑,千羽緋一身白色華美衣紗匆匆而過,一路上嘴裡還嘀嘀咕咕不曾消停,聲音雖小,卻一字不落的讓隱在滿園蓊鬱中的洛紫陌聽了去,不由失笑。日光透過層層疊疊的綠意落在他臉上,光華點點襯著這清冽出塵的淡淡笑容,一瞬間時間空間都變得模糊,竟讓人心頭生生浮出恍如隔世的迷惘來。
洛紫陌從不點破楚旭的計算,但並不代表他不知道,將妹妹盛裝打扮的用意不禁讓他啼笑皆非。出賣妹妹色相勾引對手,也就楚旭玩得出來。只是他卻不知,容貌之於洛紫陌,或許還不如一處別緻景色留給他的印象。淡漠如他,再美之人他看去,亦是平凡無奇,轉眼即忘。華衣錦服,或是粗裳素容,只要羽兒是羽兒,又有何妨。
待到千羽緋神色恍惚地從臨淵閣倉皇而出,冒冒失失地撞上了長廊白壁,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逸出他的薄唇,幾個起落便佇立在哭的一蹋糊塗的她身前,遞上白色錦帕。看著她的眼神由詫異,迷茫慢慢到安心,他垂下為她擦拭額頭傷口的手,落在她削瘦的肩上輕輕攬住,低喃道:“羽兒瘦了。”縹緲的語調帶著蠱惑的魔力,似要把人捲入無盡的漩渦中,牢牢縛住。掠過長廊一端楚旭似笑非笑的眼神,洛紫陌半垂的眸底帶上了一絲徹骨的冰冷。
今日讓羽兒哭泣神傷的人,必會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如此念頭一閃而過,卻讓洛紫陌一陣失神,何時起這個丫頭在自己心中的地位已是如此之重,重到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洛紫陌,自記事起便孑然一身。他是毒聖唯一傳人,只因他是經過長期每日試毒後唯一存活的人,從此百毒不侵,用毒如神。他是紫衣盟盟主紫上,只因他天賦異稟被前盟主選中親自授藝,從此難逢敵手,出手必死。在旁人眼中,這般經歷便有如煉獄般可怖難熬,但那白衣男子卻無所謂的一笑,在遊歷中抬頭遙看碧空雲捲雲舒,淡看那世間冷暖人情,眼神澄靜無慾,亦無牽掛。
只是那日,一聲“相公”,一個自動自發粘上來的奇怪丫頭,讓洛紫陌平淡的日子起了一絲波瀾,可那時他卻不曾料想到這絲絲波瀾會漸漸擴大,化成千絲萬縷在心中盤踞不去,然後密密地紮根,肆意的蔓延……
許是那同樣澄靜的眸子,許是那靈動純然的笑顏,許是那跳脫特異的言行,帶點厚臉皮和正義感,讓向來獨行的洛紫陌默許了她跟在身邊,本也無礙,但有日一聲“羽兒”出口,看到她滿意的笑靨,心中便有處地方漸漸柔軟。她喜那玉笛,便由著她擺弄,只是那笛音作殺手聯絡暗號之用,由她隨意吹出,必喪紫衣盟之手。洛紫陌立時反應,脫下外衫罩在她身上,眼波淡淡掃向暗中幾個聞聲趕來的紫衣盟殺手,待他們詫異離去,方暗自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日子,一路上或平淡或驚險,都由他陪著她走過。他為她找水,為她張羅吃飯住宿,為她找馬車,為她講故事,為她輕拭嘴角糖漬,為她殺人,為她擋下一切危險破除一切阻礙,自小便不曾為任何人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