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鈺之往花梨木製成的橢圓形茶臺前上位都的方向相讓。
輕輕一笑間,李承浩絕世的姿影畢現,他散繡四合如意紋的青衫雖然簡素,卻似勾勒出一軸筆法清淡的寫意畫卷,整個人都浸潤了淡若輕岫的氣息。
夏鈺之微笑拱手,含笑說了聲:“豈敢,還是請國主上坐。”折轉身子,擇了下首的位子,向李承浩略一躬身,等著他先落坐。
李承浩不再自謙,盤膝坐在夏鈺之的對面,誠摯地笑道:“方才並不是虛讓。高麗國仰慕中原文化日久,自李唐時便曾做為中原地區的附屬國,將軍做為西霞特使,做了上位尤不為過。”
夏鈺之欠身笑道:“國主所言承然不假,如今卻是兩國誠意交好,並無附屬這層含義。鈺之雖遠來是客,畢竟是國主的姻親,又怎好如此託大,枉顧國主赤誠相待的情意。”
兩人試探間,彼此幾句話便表明了各自的態度。
李承浩與中原結盟之心十分迫切,高麗地少人稀,位子傳到他這一代,國庫也不充盈。內亂剛剛平定,此時最怕的便是硝煙再起。
若能與西霞結盟,他不介意暫時把自己放在附屬的位置。
夏鈺之則是轉達崇明帝的問候,兩國邦交貴在平等,西霞絕無恃強凌弱之舉。
得了夏鈺之的暗示,李承浩更加熱忱。他以一把古拙蒼勁的紫砂茶壺衝著夏鈺之鳳凰三點頭,再將茶水量入公道杯中,方重新斟出一杯送到夏鈺之面前聞香。
瞧著夏鈺之陶醉在茶香之中,李承浩輕輕笑道:“承浩亦隨著我家舅兄,喚大將軍一聲三哥。今日既是設家宴為三哥接風,便無君臣朝堂之分,有些話更易於開誠佈公。如今兩國之間使臣往來不斷,卻要勞動三哥專程跑上一回,未知三哥帶來了彼國皇帝陛下的什麼使命,需要承浩玉成?”
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敞亮,夏鈺之極為欣賞李承浩的坦誠。他將崇明帝的手書請出,拿給李承浩過目,然後便將請唐關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誠摯地說道:“那靖唐關與貴國一水之隔,實則是我國內叛賊的藏匿之所,主使人亦是如今三國通緝之犯。今次鈺之冒昧前來,便是請國主念在如今兩國交好,斬斷與他們的聯絡。”
夏鈺之攤開隨身攜帶的輿圖,將當日議定過兵的那條線路拿給李承浩看:“我們許尚書的意思,西霞的軍隊沿著這條道路過境,貼著外圍行走,絕不驚擾高麗國內片瓦之地,國主以為如何?”
對於靖唐關這些年拿錢買糧食軍需的事情,李承浩早在繼位前便略有耳聞。
這些年朝廷國庫空虛,更兼靖唐關對高麗沒有威脅,老王才暗示手下大臣做了這筆利潤豐厚的買賣,以高於市價兩倍速的價錢出手,從中賺取大量的差價。
李承浩即位之後,亦曾對靖唐關那隊人馬持著懷疑態度,想要弄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他曾查過與靖唐關財物交隔的時間,一年裡只在春秋兩回。
靖唐關無有進項,每次卻都能拿出大把的白銀,明知高麗的報價遠超貨物的真實價值,依然眉頭不皺一皺。事事匪夷所思,已然令李承浩起疑,如今聽了夏鈺之一席話,方才恍然大悟。
既是三國通緝的要犯,高麗無論如何不能再對他們提供援助。雖然斬斷這條來財線路有些可惜,卻會因此得到西霞的惠及,李承浩一息之間便做出了取捨。
他輕輕點頭道:“貴國考慮得十分周道,既是兩國一衣帶水,西霞要擒拿叛賊,我高麗自當給予方便,這件事我會交給大丞相去辦。”
兩人密密商議,此時不必走漏風聲,只待夏秋之交,蘇光復再拿錢買米時,高麗才與他劃清界限,叫他措手不及。
至於夏鈺之提出的借道之策,李承浩在攤開的輿圖上認真觀查著夏鈺之標註的那條紅線,見對方確實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