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便怔愣望向院子裡的清瘦梅樹,一望就是大半夜。
山風料峭,吹動簷鈴。
叮噹。叮噹。
現在是深冬,甚至會忽而下起雪來。
之前忙得很,突然閒下來,又開始想東想西,想起雲南那兩星期,還有溫柔得像夢裡幻影的杜衡。
“你做好夢的時候,會把頭縮回被子,好像在和它說謝謝;你做噩夢了,會突然坐起,大概過半分鐘才清醒;如果不做夢或者不記得……”
她的話,大致還是能記得清楚。
安燃望著雪地裡的紅梅,慢騰騰地想到一件事:如果一個人知道你睡醒之後的各種小動作,至少她一定比你醒得早。
她後知後覺,有些悵然。
現在又可以加一種了……我失眠的時候,會一直胡思亂想。
等天光欲曙,安燃起身,決定不能再繼續蹉跎下去,推開了安老爺子的房門。
“爺爺,我想離開武館了。”
得虧兩大壺茶灌下去,安老爺子血壓沒升,氣得哼哼直接把安燃禁了足。
安少凱是很快就知道了侄女跟老頭子槓上了,甩手不願意再當那勞什子看家師傅,也傻了眼。
過得好好的,怎麼就突然鬧起來了?
其實是安少凱多慮了,安燃什麼也沒鬧,甚至表面上和從前沒個兩樣——她雖然被禁了足,還是和從前一樣練劍,教徒弟。
但抽出更多的時間看安萌帶給她的書,很多個晚上熬夜困極,直接就趴在書桌上睡熟了。
安老爺子一天三巡視,臉也越來越黑。
他知道安燃性子,淡然是一方面,內裡也倔得很。
“氣我老頭子很有出息是麼?一點定力都沒有,你能做成什麼?才覺得學了五年就心高氣傲,覺得安家劍法學通了,武館沒意思了?”老人唬著臉。
“沒有。”
“那是嫌棄這裡?”
“沒。”
“那你怎麼想的?”
安燃想了想:“我想和堂姐一樣,上學工作。”
老爺子吹鬍子瞪眼:“上學武館裡也能請老師讓你上。工作,你現在教徒弟就是工作!”
安燃垂了眼。
“不一樣的。”
老爺子很鬱卒:這一輩小孩心都野啊……原來還有個老實本分的安燃,肯守著家底,現在也不知道是被哪個歪瓜裂棗給帶壞了啊!
老人咬牙:“告訴爺爺,是不是看上外頭哪個臭小子了,他慫恿的?啊?”
“……?”安燃茫然。
老爺子心裡悔得很,苦苦回憶到底外面有誰勾釣寶貝孫女,突然想到上次莫名其妙消失了倆星期——
“上回把你拐雲南去的那個,是不是?”
老爺子其實連杜衡是誰、性別為何、年齡幾許、家在何處等等一概都不知道。
安燃僵了一下。
這反應就更可疑了。回頭必須得問問少凱,上次那到底是誰。
“是我自己想離開的,爺爺。”安燃聲音輕輕的,“比起在這裡教徒弟,我有更想做的事。”
也有更想過的生活。
雖然還沒有全部想清楚,但至少有一部分已經明晰了。
她無聲笑了。
“爺爺,我知道您擔心什麼。您怕到這一輩沒人喜歡太極劍,武館開不下去,家族就算斷了。所以至少得留一個,把該學的學會,守著家底。每個家族看重的都不太一樣。大部分是企盼有個男丁,延續香火,安家看重的是武館和劍法。”
“可我覺得……真的要傳承的,應該是尚武之道。武館倒了也可以再開……唯有安家劍,安燃不敢忘。”
老爺子算是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