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柏也頗有領主風範地一一頷首致意。
因為雙腳無法用力夾緊,騎馬時的晃動起初使布蘭覺得很不安穩,但大馬鞍厚實高聳的靠背,卻如搖籃一般舒服地摟著他,而綁住大腿和胸部的皮帶也讓他不致落馬。經過一段時間,他漸漸習慣了搖晃的節奏,焦慮褪去,一抹害怕的微笑爬上了臉龐。
兩個女侍站在煙柴酒館的招牌下。當席恩·葛雷喬伊向她們打招呼時,比較年輕的那個女孩滿面通紅,用手遮臉。席恩踢馬跑到羅柏旁邊。“凱拉真可愛,”他笑道,“在床上她扭得像只黃鼠狼,可在街上跟她一句話還沒說完,臉就紅了,好像自己還是個黃花閨女似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那天晚上她和貝莎——”
“席恩,不要在我弟弟面前講這種事。”羅柏告誡他,又瞄了布蘭一眼。
布蘭望向別處,假裝自己沒聽到,但他感覺得到葛雷喬伊的視線落在身上。可想而知,此刻的他一定正在微笑。他一天到晚微笑,彷彿整個世界就是個秘密的玩笑,而惟有聰明的他能理解。羅柏似乎對席恩頗為佩服,也很喜歡與他為伴,但布蘭始終無法對父親的養子產生感情。
羅柏靠過來。“布蘭,你騎得很好。”
“我想再騎快點。”布蘭回答。
羅柏微笑,“沒問題。”說完他策馬開跑,狼群跟在他後面衝了出去。布蘭用力一扯韁繩,小舞也加快步伐。他聽見席恩·葛雷喬伊一聲吆喝,以及身後雜沓的馬蹄聲。
布蘭的披風在風中翻騰猶如波浪,落雪迎面撲來。羅柏遙遙領先,不時回頭張望,確定布蘭和其他人跟上。他再度扯韁,小舞如滑絲般流暢地邁步疾奔。兩人的距離逐漸拉近,等他在避冬市鎮兩裡外的狼林邊緣追上羅柏時,他們已把其他人遠遠拋在後方。“我能騎馬了!”布蘭嘻嘻笑著大叫,這種感覺好像飛。
“我很想跟你賽跑,怕只怕贏不了你。”羅柏的口氣雖然輕快,帶著戲謔的意味,但在哥哥的笑容背後,布蘭卻看得出他有心事。
“我不想跟你比賽。”布蘭四處張望,尋找冰原狼的蹤影。但那兩隻狼早就消失在了森林裡。“昨晚你聽見夏天叫了嗎?”
“灰風也是焦躁不安。”羅柏道。他紅棕色的頭髮長長了,未經梳理,有些凌亂,幾撮紅鬍子遮住了下巴,讓他看起來比十五歲的實際年齡要成熟。“有時候我覺得他們知道很多事……感應到很多事……”羅柏嘆口氣,“布蘭,我不知該跟你說多少,我真希望你年紀再大一點。”
“我已經八歲了!”布蘭說:“八歲和十五歲沒差多少,而且在你之後,我也是臨冬城的繼承人。”
“是啊,”羅柏語氣哀傷,甚至有些害怕。“布蘭,有件事我必須跟你講清楚。昨晚來了只信鴉,從君臨來,魯溫師傅半夜把我叫醒。”
布蘭突然感到一陣驚恐。黑色的翅膀,黑色的訊息,老奶媽總這麼說,而近來傳遞資訊的渡鴉一再證明了這句俗諺的正確。羅柏寫信給守夜人軍團的司令官,鳥兒卻帶回班揚叔叔依舊下落不明的訊息。接著鷹巢城有信傳來,是母親寫的,可惜也並非好訊息。她沒說何時回來,只說小惡魔如今是她的犯人。布蘭其實還挺喜歡那矮個子,但“蘭尼斯特”這個姓氏卻教他背脊發涼。有件和蘭尼斯特有關的事,他應該記得,然而每次他試圖回憶,便覺頭暈目眩,腹痛如絞。那一天,羅柏整日把自己關在房裡,和魯溫師傅、席恩·葛雷喬伊,以及哈里斯·莫蘭共商對策。之後信使騎著快馬,將羅柏的命令傳遍北境。布蘭依稀聽到卡林灣這地名,那是先民在頸澤北端築起的古老要塞。究竟發生了什麼,沒人告訴他,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這會兒竟又來了一隻渡鴉,又帶來新的訊息。布蘭強迫自己滿懷希望。“是母親送來的嗎?她是不是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