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沒教過你,若是掌握了許多秘密,頭腦卻跟不上,最後會被自己蠢死?”水溶臉色一僵,正欲罵他一罵,林沫已坐直了身子,安安靜靜地打量自己的手指頭。
他從來不是什麼狂妄自大的人,在官場上算得上順風順水,除了自己真有幾分才學,幾分勤勉外,若說沒一點別的原因,他自己都不信。所以他也不至於理直氣壯地說:“我有今日,全都是我一人掙得。”那現下自己的未來掌握在別人的手上,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他捏了捏拳頭,冷笑了出來。在戶部幾年,得罪了多少權貴,然而誰能挑出他什麼錯來?即便是前程在別人手上,路卻是走在自己腳下的。橫豎這一腳他踏穩了,別人願不願意施捨給他錦繡前程,他也不算稀罕。
水溶猶自不解。
林沫但笑不語。
水瀛教子無方,被降為郡王,崇安王一枝獨秀,若說太子之位之前還有些懸念,現下簡直可以叫水淯回家睡覺去了。若是太子定下來,皇帝不會是個小氣的人。
“林沫的官,得我替他提,施恩於他,以清嫌隙。”水浮道。水沉冷笑道:“那同父皇登基後恩賞忠順王有何不同?”水浮搖了搖杯裡的茶水,道:“他和忠順王本事不同罷。”雖說一直忌憚他,但水浮不得不承認,換一個人去戶部,能給朝廷這麼清明的賬目?能有林沫剛正不阿無所畏懼的膽量?文人事多,常說林侯風采給帝都添幾分春色,水浮卻覺得這人是冬日裡的一隻冰凌,刺寒純透的。
這話倒也是實話,就是水沉,你要他找個人去替林沫?那還真沒法子,林沫年輕、嚴謹,經驗身份都恰到好處,也唯有他能在浩如煙海的賬目中一下找到自己所要查的紕漏,亦只有他將糧稅商稅的歷年比例記得一清二楚,在內閣主持改革之時朗朗道來,叫那些空喊口號之人面紅耳赤。
他是一個好官,並且必不可少。
如果他不是自己弟弟,有這麼個能臣,水浮能去效仿劉玄德三顧茅廬求他為相。
但他的父皇同皇祖父還是有不同的。知子莫若父,但同樣,做兒子的也不是一點也不知道老子的心思。他心裡有數,若他真的排斥林沫到底,皇上也不會強求,林沫身上的一切榮光——每逢壽宴的恩賞、皇孫師傅的名頭、伴駕隨侍的榮幸,都會漸漸消去。他將會成為一個普普通通的戶部侍郎,幸而他當得起。這樣做最大的好處,大約就是他這個做兄長的,若是還要對這麼個低調的弟弟動手,那就真的天理難容。
“三哥——”水沉喊了一聲。
水浮自沉思中清醒過來:“何事?”
“三哥如何打算。”
“我只恨自己沒有林沫那樣的頭腦。”水浮笑了起來,“可惜這樣的天才,不知多少年才能遇到另一個,又不知新的人是否和他一樣的心思。”興許是最近實在是風調雨順,他也覺得自己寬宏大量許多,“我需要有人替我看好庫房。”
水沉苦笑道:“若非我蠢笨……”
“沒事和三元及第的那位比什麼腦子?”水浮如同每一個寬厚的兄長一樣拍了拍水沉的肩膀,“這些年多虧有你,說到底,他是那樣的人,若是不能為我所用,其實倒也不會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他自認為是一個成功者,對於手下敗將未免就有了些沾沾自喜的憐惜。何況他這話也說得不假,姓水的弟弟能給他帶來的麻煩都少,林沫縱然有個公主妹妹又能如何?
黛玉總算見著了她嫂子,更叫她驚喜的是,嫂子這回還帶了修航一起來。才幾個月大的小孩兒誰都不認識,當然不記得自己姑姑長什麼樣,幸好他平日裡乖巧,現下也不是他吃奶睡覺的時間,並未哭鬧,皇后親自抱了一會兒,見靜嫻在身邊誠惶誠恐的,笑著把孩子還了回去。一國之母的笑容維持得體面又慈祥,聽見花霖哐當哐當地跑過來吵著要抱修航也沒攔著,只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