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都已經上去了吧。傷腦筋啊,早知道就不該蹲在遺蹟裡耗時間,可也不算我的錯,沒人告訴我撤退的時間提前這麼多個小時,好吧,這也是應該的,畢竟這事關所有執法隊隊員的生命。
當梅雅踢碎那塊擋路的大石頭抱著我站到實地上時,四周被驚動的流星街人員全像是覓到獵物的鬣狗快速圍攏過來,如果久石他們沒撤退,這裡怎麼可能出現這麼多流星街人。
所以……是故意的嗎?計算好最後一批撤退的時間,在那個時間拖延我前進的腳步,陷入這種包圍圈裡?
梅雅浸了水的草帽有些重,我頭痛地笑著,有點苦,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天才輩出。哎,腦子裡繞那麼多個彎,你這才幾歲啊,不怕中年禿頭嗎?
風聲是種凌利如刀鋒的刮骨聲音,刺耳得背脊都涼了。我攤開手指,呆呆地看著,乾淨白皙,某方面而言當我不回頭背對著時,我其實也是一朵隨時會夭折的溫室花朵吧。
慘叫聲不絕於耳,又消逝在風中,我恍恍地聽著,對著垃圾延綿天際的那輪血色的落日,沉默在慢慢隨著光線的墜入而出現的大片陰影中蔓延開,這片土地上的無聲真的會讓人窒息,安靜得不見一絲柔軟的人性天真。
梅雅走到我身後,渾身血氣,他的嬉皮笑臉下擁有的手段卻是貝貝街裡最狠最無情的,哈里斯多次都對他搖頭。
“米露,發呆呢?”
梅雅在我身後坐下,雙手一伸穿過我的肩頸將我摟在懷裡。我聽到水滴摔碎的細微響聲,是梅雅的手,修長的手指靈活而有力,血水浸透了整雙手掌,血漬順著手背滑到指尖落下,一種慘烈的美態。
我輕輕搖搖頭,“看太陽。”無論多少次,只能沉默地看著屍血成山的場面還是無法習慣,就算只有味道也沒法習慣。
“米露,那小子這次把我們坑慘了,拖延了最後一批撤退的時間,我們可能會被孤零零的留在虎狼成堆的流星街裡,久石那小子要撤退也不把時間說準確點,就算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因為附近都變成找碴團隊的新窩,一路殺過去不切實際啊。”梅雅將頭擱到我肩上,有點疲態的依靠姿態,跟著我一起看夕陽。
我低頭看著他那雙還在滴血的手,不發一語,只是將自己的手緩緩抬起握住,梅雅的手抖了一下,溼膩的觸感還有一點讓人顫抖的溫度,紅色浸透了掌心,我開口時聲音都啞了,“對不起。”
梅雅愣了下,然後沉默。
“對不起。”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血在彼此的掌縫間滑落,濺在腳邊像被踩爛的大羅紅花。
這雙手的血,也有我的份。我沒有別人想象中的脆弱,可也絕沒有自己想象的堅強。我還沒有堅強到可以漠視這一雙血淋淋的手掌,也沒有堅強到可以漠視這片土地上窒息的無言。
“對不起。”出口的喃語有些破碎,夕陽西下,黑暗爬滿了雜物間隙,不遠處披在垃圾中的破床單咧咧有聲。
梅雅像是才聽懂我說的話,他反握住我的手,沙冷的嗓音裡帶著幾絲茫然,“米露,不要道歉,流星街從來不需要對不起,他們不懂對不起,知道嗎?不要跟他們說對不起,也不要跟我說,因為我也不懂。”
“對……對不起。”什麼東西堵住喉管,我眨眨眼,眼眶很澀,“我才……才不管你懂不懂,我為什麼……為什麼要管你們懂不懂,只要我懂就可以了……”為什麼一定要你們懂我才可以說,我才不管你們懂不懂,我不管。
梅雅挫敗地苦笑一聲,然後從背後用力地抱著我,他說得很無奈,“被那個小子背叛的時候都沒哭,你現在為什麼要哭?我又沒讓你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屍塊,不對,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把屍體扔到你家地板上你都可以面色不改。喂,小鬼,你哭毛啊哭,不要哭了,再哭我丟下你讓你哭死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