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身下駿馬,將大隊人馬遠遠拋在身後,蹄下濺起翻滾如雲的泥水,他周身溼透,心中如有山洪肆虐,又如有烈焰飛騰。
蓮花關前,一片悲雲慘霧,人人面上戚然。慕世琮一路馳來,將士們紛紛轉過頭去,他更是驚慌,從未有過的驚慌。
他滾落馬鞍,踉蹌著奔入大帳,如同一道閃電,慕王爺躺於榻上僵青的面容讓他瞬間崩潰。他不敢望向父王胸前那幾個箭洞,強逼著自己閉上雙眼,雙足無力,眼見就要跪落,大將杜常等人上前將他攙住,扶至榻前。
慕世琮跪於榻前,撫上慕王爺僵冷面容,愴聲喚道:“父王,你醒醒,你醒來看看兒子啊,父王!”
可無論他如何呼喚,慕王爺卻始終不曾睜開過雙眼,再也沒有用那冷峻中略帶疼愛的眼神看著他,再也不曾用責備中飽含憐惜的話語訓斥於他。
他的心中陣陣縮痛,縮痛之後是一片茫然。這荒涼的雨季,這慘淡的戰爭,讓他一次次經歷天人永隔,讓他一次次看著身邊至親之人撒手而去。他的心中撕心裂肺的痛,彷彿這世間一切,全都離他遠去,他無力的伸出手來,想在半空中抓住什麼,卻終無力地落下。
父王母妃已去,這王位,這藩土,這沙場,還值得自己留戀嗎?還要這樣費盡心機防備明槍暗箭、苦苦掙扎、步步驚心嗎?
禎和七年七月十四,慕軍與西狄軍主力決戰於蓮花關前,慕軍中西狄反間計,留守三萬人馬被西狄十萬主力強攻,慕王爺身中數箭,慘死於蓮花關前。
禎和七年八月初二,慕世琮於戰前接任藩王,接印當日,率慕家軍八萬將士血戰一日一夜,將西狄軍壓至月牙河東線一帶。
禎和七年八月十二,慕王軍與東線尚林所率十萬人馬聯手對縮於月牙河東線的西狄主力發起進攻。激戰三日,戰況慘烈,終將西狄大軍擊潰。西狄元帥秋蒙率三萬殘部向北逃竄,慕世琮與尚林合力追趕,途中,秋蒙回擊,東朝大將尚林死於秋蒙刀下。
秋蒙繼續率殘部向北逃竄,慕王慕世琮不顧將領們勸阻,率數千虎翼營將士策騎如風,奔如閃電。憑一腔血氣驍勇和壯士豪情,深入西狄境內千餘里,終在漠連山流沙谷追上秋蒙殘部。
黃昏的斜陽吐著最後的餘烈,照亮著西狄最後兩萬將士兇狠如狼的面容,也照亮了虎翼營數千將士如虎的驕容。
空落落的暮風吹得慕世琮的戰袍獵獵作響,他冷著臉端坐馬上,劍眉星目,卓然絕塵。他緊抿的薄唇冷峻剛毅,他炯炯的目光如一隻黑豹,不動聲色地望著退入流沙谷中的西狄殘軍。 西狄元帥秋蒙血染戰袍,橫刀策馬,立於谷口,與他長久對望。漠連山峽谷內的風越刮越大,奇偉嵯峨的高山上有幾隻飛鷹掠過,似在盤旋觀看著這場生死之戰。
兩人都不曾開口說話,兩人都如同靜守獵物的虎豹,等著獵物鬆懈的那一刻。 天空中的飛鷹急掠而下,啄上先前激戰中死去的將士屍身,激起一片暗紅的血霧。秋蒙被那抹輕淡的暗紅迷了一下眼睛,慕世琮看得清楚,大喝一聲,秋蒙手微微一抖。慕世琮手中舞起的槍光已明麗如烈陽普照,刺破重重夕陽,飛向他的胸前。
煙塵滾滾,殺聲漫谷,鐵馬馳騁,戰旗翻飛。虎翼營與西狄軍於流沙谷展開了最慘烈的一場拼殺。
夕陽下,馬兒嘶鳴,屍河蜿蜒。蒼涼的峽谷靜靜地看著這一場大廝殺,看著死亡的陰影逐漸瀰漫整個峽谷,又慢慢向西努河移動。
已將秋蒙刺於槍下的慕世琮立於流沙谷一側的西努河畔,手扶長槍,喘息著,輕蔑地斜睨著周圍不斷蜂擁而來的敵人。
身後,西努河咆哮著,奔騰著。他雪白的徵袍上濺滿了鮮血,金色的殘陽,照耀在槍尖上,晃的人睜不開眼睛。這個俊美如天神的男子,雖然滿身疲憊,但眼中身上散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