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凱申晚年困居臺灣,除了寫日記強國以外,也耗費很多精力來研究儒學,還寫了本書叫《科學的學庸》。可惜蔣先生學問有限,各種尋章摘句、牽引附會,根本沒有自己的獨特見解,而是挪置引用儒家傳統學說,把修身治國之道概括為八項條目,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面對周赫煊的疑問,常凱申笑著解釋說:“陽明心學自然是立國之基、做人之本,但君子博採眾長,多瞭解一下其他學說亦非壞事。我對法家的法術勢三位一體比較感興趣,周先生可以詳細說明嗎?”
周赫煊有大把時間跟常凱申瞎扯淡,他笑道:“‘勢’是‘法’和‘術’的根基,君主有了權勢,才能制定規則和玩弄權術。比如明末的崇禎皇帝,他在位的後期其實已經失了‘勢’。皇帝失勢,則大臣和武將都陽奉陰違,大明的國法被肆意破壞,再高超的權術也無法施展。”
常凱申點頭道:“請繼續。”
周赫煊笑道:“再來說‘法’,‘法’是‘術’和‘勢’的維繫者。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有了規矩,臣子和百姓才能各行其道,就像火車行駛在鐵軌上。一個君主再有權勢,如果任意破壞規則,那必然引起群臣反彈。史書上講的所謂無道昏君,正是特指那些不守‘法’的帝王。儒家所說的倫理綱常,其實也是一種‘法’,共同約束皇帝和臣子。”
“無道即無法,這個說法很有道理。”常凱申點頭道。
周赫煊又說:“最下的就是‘術’,‘術’是‘法’和‘勢’的執行者。它可以是帝王權謀之術,也可以是國家的施政方針。比如教育部剛剛頒佈的那個《短期小學辦法》,就是‘術’的一種。現在中國的情況很難實現全民義務教育,又有無數的大齡失學兒童存在,因此在推行義務教育的時候就要講究策略,短期小學教育是個很好的辦法。”
常凱申思考了片刻,問道:“那你說說,我現在的法、術、勢如何?”
這個才是重點啊!
周赫煊笑道:“我不敢說,說出來你要生氣。”
“今天只是學術討論,不摻雜個人情緒,周先生但說無妨。”常凱申道。
周赫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直接來一句:“委員長,你正在失‘勢’。”
常凱申臉色有些難看,忍著怒火道:“怎麼講?”
周赫煊沒有理會常凱申的臉色,說道:“‘勢’無常形,它是多方面的結合體。不管是東方還是西方,都非常看重‘道統’,‘道統’代表著民心。說穿了,就是官員百姓對統治者的認可,只有被大多數人由衷認可,領導者才有最穩定的權威,正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曹操為什麼要挾天子以令諸侯?因為漢室道統未失,漢獻帝的權威仍在,曹操需要借皇帝的‘勢’,才能施展自己的‘術’,推行自己的‘法’。”
常凱申問:“既然漢獻帝還有‘勢’,那他為什麼又被曹操控制?”
周赫煊笑道:“‘勢’是很多方面的集合,漢獻帝只保留了道統,但他失去了軍‘勢’。特別是在亂世,軍‘勢’往往比道統更加重要,並能夠轉化為道統。比如委員長你北伐成功,軍‘勢’就成功轉化為道統,所以現在大部分中國人都認可你的領袖地位。”
這話說得常凱申很高興,他問道:“那你為什麼說我正在失‘勢’呢?”
周赫煊回答說:“因為委員長的‘法’和‘術’運用不當。”
“怎麼講?”常凱申問道。
周赫煊說:“首先,你在不停地破壞‘法’。這個‘法’不僅僅是法律,更是指規則。自辛亥革命成功以來,共和理念深入人心,共和與民主就是最高‘法’。袁世凱破壞了共和之‘法’,所以他眾叛親離,而委員長最年來的行為也在破壞‘法’。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