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富貴罷了,只是她終究是小戶人家深閨養大的,又怎麼知道要做一個皇帝的女人,要的不僅是容貌,不僅是床上的那些功夫,不僅是一個兒子,更重要的是她的出身,她身後的背景能不能給皇帝,給朝廷帶來好處……
連宸祈不久是最好的例子嗎?他幸運,愛上了一個公主,雖然是邊陲小國,卻亦是配的上皇室,所以可以娶自己心愛的女人。可是,他最終不還是免不了三宮六院嗎?為什麼?不就是因為那些女子的背後,都有強大的勢力嗎?
即便是那個自認為與父皇是真心相愛的太后,不一樣不能免俗地,為自己的兒子娶進這數不清的佳麗嗎?
她的出身低微,導致了他這個錯誤的出生,他身為皇長子,卻得不到應有的重視與栽培,從連宸祈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註定是是臣,一輩子是臣。
他曾暗下決心,要一輩子與她劃清界限,不到黃泉不相見。
然而,聽到這個訊息,他的心底猛然地空了,才知道,那終究是自己的母親,是十月懷胎生下他的母親,是他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
他恍然起身,目光渙散。
案上設著母后的靈位,同樣是烏木包金,頂上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幽的光芒,顯示出她無比尊貴的地位。
愴然轉身,踉蹌了幾步衝到門外,他無力地扶著殿前硃紅的主子,上面盤繞著的金龍,硌了他的手。他忽然奔跑起來,衝進紛紛揚揚的大雪之中。無數的雪花漫天滿地地撲上來,北風呼呼地拍在臉上,如千根萬根的針刺一般。
他不怕,他不怕著點點疼痛!
他是大玥國的大皇子連煜華,他才十七歲,已經在沙場上征戰了無數回,關外的雪比這寒冷許多倍,敵人的刀,比北方鋒利許多倍,他都經受過了,他還怕這一點點疼痛!
他是為大玥朝立下赫赫戰功的,父皇不能抹殺了他的一切努力!
可是……
他頹然地跪下,雙手順勢撐到地上,卻無力地一軟,臉龐狠狠地砸進了雪裡。鋪天蓋地的雪瞬間蓋了在他頭上,一時間沉悶不能呼吸。
淚,還未流出就結了冰。
他,他如今還能拿什麼和連宸祈比?
提香閣。
屋子裡暗沉得很,他一進屋,只覺得兩眼發暗,好一會才看清屋中的陳設。一張小小的木床,白色發黃的幔帳亂亂地垂下,牆邊是一張桌子,隔著一個半舊不新的梳妝盒並一面銅鏡。
他輕輕走過去。
梳妝盒和銅鏡上,都沾滿了灰塵,想來是好些日子沒有用過了,不禁鼻子一酸。桌前是一面小窗,外頭的風雪打在窗紙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床上的人喃喃地:“姜兒……下雪了……殿下可別冷著了……”
他過去,蹲了在窗前,那張憔悴的容顏映進他的眼簾,枯瘦如骨。他的視線落下,在枕邊一把木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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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空庭春欲晚(三)
手微微地顫抖著,拿起那把梳子,月牙的形狀,上頭鑲嵌了大大小小的珠寶,即使在這暗室之中,也璀璨異常。
梳齒上,沒有鑲嵌珠子的部分,脫落了原來的顏色,想來是握在手中撫摸了許多次吧?腦子了浮現出她倚了在宮門,手中握著這梳子,遙遙地望向那深宮的樣子,不覺心酸。
這梳子,是當年父皇的貴妃董氏被冠以謀害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帝的罪名,被內侍們拖著押送到天牢時,從她身上掉落下的。當時他就躲在一邊的假山之後,他看見她眸底的絕望與淒涼,深深刺傷了他的眼。
那時候他就知道,將來有一日,他的母后也會落得和董貴妃一樣的下場,如今還真是應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