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著熱茶才是極為合適的,可此刻在德勝門以西的浣衣局,卻是極近最後的忙碌。
陰沉沉的夜色中,微弱而昏黃的綢燈懸在廊下,在地上落出一片光暈來,一眼而去,約莫幾十名服侍宮女皆穿著最為低等的灰藍粗布薄襖,盤起的髮髻間至多點綴著一兩隻早已不時興的絹花,似乎因為戴的久了,就連那本來亮麗的顏色也褪去了幾分,顯得寒酸而可憐。
漿洗的聲音此起彼伏,這裡的宮女們沒有旁的宮那般纖纖好手,更沒有敷上較好的香粉,只是如呆滯的木偶一般,木然坐在小凳上,默然埋著身子,彷彿永遠也不覺疲倦地雙手搓洗著眼前堆積如山的錦繡華服。明明那一雙雙手都早已裂開了無數個深紅的冰口,卻仍舊將手無數次浸入眼前冰冷的水中,一雙雙眸子與那一張張晦暗的臉一般,麻木,沒有一絲情緒。
就在這枯燥之中,一個腳步聲漸近,只見兩個小宮女恭敬地打著綢燈先從廊角轉過來,而在其後,便是一位穿著得體的年長嬤嬤走過來,人方站在廊前的石階上,原本沉浸在手中活計的宮女們似乎一瞬間便活了過來,連忙爬起身來,快速而迅疾地斂身下拜,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不加掩飾的畏懼與討好。
只見那嬤嬤居高臨下地掃過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在角落一個並不起眼的宮女身上。
“杏花。”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都不由隨之看過去,只見立在其中的那名宮女身形微微一僵,隨即慢慢走了出來,低頭間,仍舊能夠看出那張臉上已是毫無生氣。
“奴婢在。”
女子的聲音喑啞而麻木,沒有絲毫的波動。
只見那嬤嬤從上至下略微瞥了那女子一眼,隨即出聲道:“跟我來。”
眼看著那嬤嬤懶怠多言,轉身便要走,誰知站至最前的一個宮女卻是不由開口道:“曹姑姑,杏花偷懶,還有四五盆的衣服還未洗呢。”
轉身間,便能看到那說話的女子容貌算是這其中出挑的,眉目之中閃爍著幸災樂禍之意,隨即便上前恭恭敬敬地討好道:“奴婢的已經完成了,姑姑若是有什麼吩咐,不如讓奴婢替您做罷。”
周圍的人都寂靜下來,低下頭,悄悄抬眸看著廊下,只見昏黃的燈光下,那被喚為“曹姑姑”的嬤嬤眼尾含著冰冷的笑,隨意地看了眼那角落裡堆積如山的衣服,心中早已明瞭。
“既然你這般勤快,那就順帶著將那四五盆順帶洗了好了。”
此話一出,那名宮女臉色一僵,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了過來。
平日裡就屬她最討曹姑姑喜歡,今日這是怎麼了?
此刻就連那名叫杏花的宮女和下面的一眾人也都難掩震動,愣愣看了過去。
“你們誰何時漿洗了多少衣服,我這心裡如明鏡一般”
只見那曹姑姑冷而警告地掃眼過去,不緊不慢道:“都給我記好了,來這兒的都是下賤的命,便別想著做主子,自個兒分內的活兒都給我幹好了,若是再偷奸耍滑,養著自己的一雙手,讓旁人去幫你做,那我便廢了那一雙沒用的手,連這浣衣局也別想呆下去了。”
當話語落下,寒意卻不減,只見在場的許多人都膽寒的瑟縮了身子,下一刻,那曹姑姑便頭也不回地率先走了,那喚杏花的宮女才隨之跟了上去。
當隨著曹姑姑七轉八轉,總算來到了一處房前,相比於方才那處,此地也算是清幽安逸了。
“你們都下去罷。”
聽到這聲吩咐,提燈的宮女都應聲退了下去,只等到二人消失在夜色中,那曹姑姑才推開了那扇門,抬步間,微微側首道:“跟我進來。”
只聽得門“吱呀”一聲被再次關上,凜冽的風雪便被丟在了外面,二人靜靜朝裡走,直至到了裡屋,便見那曹姑姑謹慎地撫了撫鬢邊,又悄悄